028：
雷軍真的要嚇死了。
他隻是因為兒子嚇哭, 氣憤之下上來找人要個說法而已。
怎麼就遇到這麼邪門的事了！
0.5的好視力讓他清清楚楚看到，地板上那人周身籠罩的詭異而可怕的情況。
——全是陰森森的扭曲鬼臉啊！
健壯男人上下牙齒不受控製打顫發出“嘚嘚嘚”的聲音。
恨不得立刻爬起來衝出大門。
但四肢的力量好像被抽走發軟，房間裡彌漫的陰冷氣息一下又一下刺激著他的神經。
害怕被殺人滅口把他變成地上那人一樣。
雷軍哆嗦著告饒之後馬上又顫微微地說：
“我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都不知道！”
“我上有八十歲老母親，下有三歲小兒子嗷嗷待哺。”
“我是我們家的頂梁柱，我要沒了就完了。”
“大哥行行好, 讓我走吧——”
沒想要嚇人的蘇時若：“……”
你倒是走啊。
他看了眼嚇得麵無人色的雷軍。
又看了看似乎被風吹得關上的大門。
眉眼間的無奈愈發深刻。
雷軍說完, 發現除開地上那人，四周毫無動靜。
……這是同意了？
被嚇飛的膽量慢慢回籠, 身體也重新湧出力量，他連忙撐著地麵爬起來。
這時, 餘光掠過什麼。
啪的一聲, 他又重新摔坐回去。
那個被鬼臉黑氣縈繞的男人身旁一動不動的小女孩，突然毫無預兆地翻身坐起來了！
“！！！”
這是不肯放過自己？
雷軍心中沉到深底, 狠狠掐了把大腿，想借由疼痛讓自己趕緊恢複行動力。
下一秒他疼得一個激靈的大腦塞進一道細軟嗓音：
“咦？叔叔，你是誰呀？”
雷軍身體一僵，視線和小女孩對在一起。
對方精致漂亮的小臉上滿是疑惑。
可能她長得太漂亮，說話又奶聲奶氣的, 雷軍竟奇跡般的沒那麼害怕了。
他甚至覺得都不冷了。
狂跳的心臟亦不由自主平緩下來。
剛要回答, 就見她小臉往旁邊一轉, 對著空氣說：
“哥哥, 他怎麼在這裡呀？”
“……”
雷軍頭皮一麻，果然屋子裡有“人”。
自己剛才的舉動全部在對方眼中，估計一直站在那裡盯著自己看。
他慶幸自己剛才表現得很友好。
沒有聽到聲音，但雷軍看到小女孩點了點頭，“哥哥”肯定對她說了什麼。
求生欲極強的雷軍想也不想：“我我我隻是上來看看, 實在是打擾了，我馬上……”
話沒說完便被小女孩打斷：“叔叔對不起。”
雷軍的嗓音被迫咽回去。
看到小姑娘小心翼翼望著自己，烏溜溜的大眼睛裝滿歉意。
她不好意思地抿著唇，小奶音充滿愧疚地說：
“吵到你還有嚇哭你的孩子，哥哥說等收拾好，我們再去你家賠禮道歉。”
“不不不不用。”雷軍雙手用力擺動，“是我的問題，怪我考慮不周太衝動。”
他一眼都不敢往地上瞟，結結巴巴試探地說：“那那那你們繼續收拾？我先回去了？”
右右發現這個叔叔嚇得不輕——小姑娘雖然不明白他怎麼會被嚇到——但還是立刻給他施了個安神咒。
雷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在小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眉心上後。
一股暖洋洋的感覺遊走全身。
克製著不亂看，這下他的身體不再顫抖。
情緒也好轉，算不上怕了。
右右把這個叔叔送出大門。
雷軍恍恍惚惚地下樓回家。
把兒子哄好的妻子迎上來，忙問：“怎麼樣啊？對方道歉沒？”
雷軍不敢和她說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擠出一縷笑，他鄭重嚴肅地說：“以後堅決不能去樓上。”
妻子眉頭一皺，以為對方不但沒道歉，還威脅了雷軍。
“這麼囂張！剛才就該聽我的報警！”
她拿出手機，忿忿：“好在現在報警也一樣……”
“你想多了，樓上隻是不小心砸碎了東西，人也道歉了。”
雷軍一把搶過：
“行了，這事過了，反正聽我的就好，以後不要去樓上。”
他心中卻在思考：要不還是搬家吧。
這次對方好心放過他。
可那玩意兒……
剛回憶一個頭的他猛地打了個寒顫，趕緊止住。
他讓妻子繼續去陪兒子，自己去書房聯係老爺子。
這套房是他家老爺子提供給他們一家人住的。
老爺子好幾套房產，跟他說點好話，重新換一套。
看在孫子的麵上，答應應該不難。
心裡琢磨著，電話接通了。
“爸，您吃飯了嗎？”
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過來，他冷哼一聲：“無事獻殷勤，有屁直放。”
“……”雷軍笑嘻嘻的也不生氣，“兒子給老子打電話關心，這不天經地義的嗎，怎麼就是獻殷勤呢。”
老爺子又哼了一聲，不過嗓音裡的冷意倒是消去不少。
雷軍趁熱打鐵，連忙一頓嘮嗑似的關愛輸出，成功讓老爺子笑了出來。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真要關心早讓孫子把電話接過去了，“到底什麼事，趕緊說。”
“我記得您淮河路那套房子好像還空著。”
雷軍輕咳一聲：
“我是這樣想的，那房子樓下還是商鋪，我們一家搬過去，我開個店做點小生意什麼的……”
老爺子聲音一下緊了起來，並不是不高興：
“你打那套房子的主意做什麼？現在給你們這套大平層又大又寬敞，有什麼不滿意的？！”
“沒有不滿意……”
老爺子年紀大了，他也不好多說免得嚇到他，隻好繼續用開店的借口。
豈料剛剛開口就被老爺子無情打斷。
“沒有不滿意就老老實實住著！要想開店你自己找其他地方，彆打它的主意。”
雷軍嚷嚷：“為什麼啊。”
老爺子又是一聲冷哼：“你以為那套房位置那麼好，為什麼會空著？”
不等雷軍猜測，老爺子一個消息砸下來：
“去年就開始鬨鬼！租戶都被嚇得住院了。我怕再出事，所以才沒再租出去。”
雷軍聽得目瞪口呆：“這事兒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你都不告訴我。”
“跟你說了有什麼用，你是會抓鬼還是會驅邪？”
老爺子反問得鏗鏘有力：
“你屁都不懂，知道了在家裡瞎嚷嚷嚇到我孫子！”
雷軍：“……”
*
送走那位叔叔後，右右拿出一個紅色的小鈴鐺，開始給二哥哥的身體化解怨氣。
去之前還不知道怎麼化解怨氣，回來之後就知道了。
蘇時若的探索精神讓他實在忍不住問小姑娘：“剛剛去哪裡了？”
右右露出一個略有點羞赧的笑，甜甜地說：“冥府大門。”
她慢吞吞地解釋：“右右不知道化解辦法，但是可以問冥王叔叔，他知道會告訴我的。”
曾經有次她不知道怎麼進入了冥府。
裡麵的冥王叔叔把她送出去時，鄭重表示她不能再去冥府，說會嚇到那些工作人員。
右右很乖的，說不讓去她就不去。
但是冥府大門不是冥府呀。
站在入口不進去，不會嚇到工作人員的。
然後再小聲喊冥王叔叔，他聽到會出現。
剛才也是這樣，右右喊完等了會兒，冥王叔叔出現了。
她趕緊詢問冥王叔叔怎麼化解怨氣。
——右右不會，就找會的。
冥王叔叔是這方麵最專業噠~
隨後冥王叔叔大方地送了她一個小鈴鐺，用它可以化解怨氣。
不過右右不明白的是，每次見到冥王叔叔，他都好像很累，沒睡醒似的，迫不及待送她走。
她覺得肯定是像哥哥那樣工作太多導致的。
蘇時若沉默，似是在消化“冥府” 這兩個字帶來的意思。
冷不丁他問了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問題：“冥王長什麼樣子？”
右右一呆，茫然地望著二哥哥。
她仔細地回憶了下，認真地說：“冥王叔叔沒有臉。”
蘇時若：“……”
右右想了想：“哥哥想見冥王叔叔嗎？我帶你去。”
“……不用。”蘇二哥拒絕得相當乾脆。
右右不解，她隱約能感覺到二哥哥對冥王叔叔感興趣呢。
怎麼又不想見呢。
小姑娘的小腦袋瓜慢慢思考，得出一個結果：二哥哥這是害羞了！
她心中有想法了。
接下來她用小鈴鐺開始給二哥哥化解怨氣。
蘇時若垂眸鎖定觀察，右右將小鈴鐺在他身體上各種搖晃時，鈴鐺的鈴舌並沒有發揮作用。
——這是一個不會響的鈴鐺。
但當右右手過之處，包裹住蘇時右的那些鬼臉怨氣一一被迫鑽進底下的鈴舌裡。
這個過程持續約有五分鐘，直到最後一縷怨氣吸走，右右親自認證化解後。
蘇時若先前幾乎瀕死的身體總算恢複正常，隻臉色有淡淡的泛白。
“哥哥，好了哦~”右右小手開心地拍了起來，鼓起小臉往蘇時若的魂體吹了下。
蘇時若眼前一晃，儼然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
魂體帶來的輕飄飄的感覺轉瞬消失。
感受著身體的沉重，蘇時若一時還有點不習慣。
再看右右，小姑娘握在手裡的鈴鐺這會兒已經不在，不知道她放去了哪裡。
右右抬起粉嘟嘟的小臉，緊張地問：“哥哥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蘇時若細細感受了下，眼尾微揚：“沒有，我很好。”
頓了下，他有些遲疑地伸出手落在她柔軟的頭發上，生疏輕撫。
“謝謝右右。”清雋青年墨色瞳孔裡有碎星般的笑意暈開。
恢複行動力的蘇時若沒有收拾屋內的狼藉。
而是牽著右右下樓，來到雷軍家門口。
——他其實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但總不能真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雷軍家沒有裝門鈴，蘇時若猶豫了下，屈起修長的手指，扣響大門。
不一會兒門打開，雷軍妻子看著門口的一大一小。
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眼睛一亮。
……顏值好高的兩個人。
大的又高又帥，氣質出眾。
小的軟萌漂亮，可可愛愛。
她疑惑地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身後雷軍在問：“誰啊？”
他視線隨意掃過來，身體瞬間僵硬。
凎！矮的那個不是樓上的小女孩嗎！
高的那個……
雷軍恨不得自掐雙目。
他一眼認出對方就是那個被鬼臉黑氣包裹的人。
原來還活著！！
“剛才家裡出了點意外，有些東西砸到地上。吵到你們，也嚇到你們的孩子，實在抱歉。”
他聽到青年冷硬的嗓音。
萬一要是惹怒對方或者被對方記恨上……
雷軍駭得趕緊上前把妻子拉開：“去看著兒子。”
妻子疑惑地瞪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轉身進去了。
雷軍僵硬地咧出一個笑，搓著手不敢仔細去看蘇時若，乾巴巴地說：
“客、客氣啥，怎麼還親自下來了哈哈哈哈。”
不擅長交流的蘇二哥沉默著思索著該怎麼繼續。
反倒是右右成了小外交官，她白生生的小脖子後仰，望著雷軍，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
“叔叔，我和哥哥來賠禮道歉。”
……
雷軍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邀請兄妹倆進屋了。
還讓自己三歲的兒子雷古和小女孩一起玩。
小女孩看起來和雷古差不多大，實際比雷古大兩歲。
雷軍妻子很喜歡右右，拿出不少零食給右右。
三歲的雷古也很喜歡右右。
“姐姐玩。”他把自己的各種玩具給右右。
“姐姐吃。”他把自己喜歡的小餅乾遞給右右。
……
末了抱著右右不撒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蘇先生，我還真有一個小小的事情想請您幫幫忙。”
雷軍已經確定對方不會殺他滅口。
再結合先前看到的那幕——
這位蘇先生是妥妥的真·高人呐！
人家既然這麼誠心地親自拜訪賠禮道歉，那他順勢請求幫個忙，應該不過分吧？
對方要求幫忙，蘇時若反倒很適應——登門拜訪做好了對方提要求的準備。
“你說。”
雷軍果斷把他家老爺子那套鬨鬼的房子說了。
雖然不用搬過去住，但老爺子的房子鬨鬼租不出去，放那兒過於浪費。
“我爸說他請過法師做法，法師說沒問題，於是他親自去住了一晚上。”
雷軍搓著手臂上不由自主冒出的雞皮疙瘩。
“他住的那晚聽到有詭異哭聲，房間裡還特彆冷……後麵他乾脆把房子空著了。”
“最近有人知道鬨鬼也要買，老爺子就想低價賣，太可惜了。”
“以您的本事，不管是那什麼作祟，還是其他什麼，對您來說肯定都不是問題。”
雷軍一邊說一邊觀察對方的神態。
要是不高興的話，他立刻把話收回去。
……倒是沒有不高興，隻不過表情似乎有點古怪？
“……”
被請求抓鬼的蘇時若沉默兩秒後應下。
“謝謝蘇先生！”雷軍激動得一拍大腿，臉上冒出紅光，“您看什麼時候……？”
蘇時若：“明天。”
……
在雷古小朋友依依不舍的“姐姐再見”中，右右和蘇時若離開雷家，回到樓上。
蘇時若告訴小姑娘雷軍提的“賠禮”。
“右右現在就可以去呢。”小姑娘聽完，眼睛一彎，躍躍欲試。
蘇時若攔下了她。
當哥哥的，怎麼可能任由她獨自去抓鬼。
至少該在現場陪著。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欲要魂體離身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明天右右要上學呀。”
蘇時若：“放學再去。”
右右覺得這樣也是可以噠，遂乖乖應了。
趁二哥哥收拾房間之際，她悄悄離體，再次找到冥王叔叔。
小姑娘望著冥王，軟軟地說出一個小請求：
“冥王叔叔，我哥哥喜歡你，他害羞，不好意思來見你，你可不可去見見他呀？”
麵對小姑娘眼巴巴的目光，沉默良久的冥王嗓音霧霧沉沉：
“……我抽時間去。”
“謝謝冥王叔叔~”
……
蘇時若簡單收拾了下客廳——剩下的需要找專業人士清理。
時間不早了，明天右右還要上學。
他招呼看動畫片的小姑娘：“該洗漱準備睡覺了。”
右右乖乖放下平板：“右右會自己洗香香~”
蘇時若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給小孩洗澡。
“可是頭發要哥哥幫忙洗。”右右扯著自己的小辮子，明天上學，全身都要香噴噴的。
毫無經驗的蘇二哥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手忙腳亂地幫右右洗好頭發，再慢慢吹乾。
“還要擦香香~”
“……”
蘇時若指腹小心翼翼將小女孩吹彈可破的小臉上的兒童潤霜抹開。
抹完後，他又按照吳媽媽給的備注，衝了一瓶奶。
看著小姑娘抱著奶瓶在床上滾來滾去，他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緩緩彎起。
“你先睡，我還要等會兒。”蘇時若把充滿奶香的小團子塞進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