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件事本身不是什麼事, 師百衣留了麵子,雖然給了reject,但沒點明那個觸犯她原則的原因。
除了極少數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 大部分人也不至於為這一個reject找人麻煩, 奇葩除外。
因為真的有人會把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 而當彆人不順他意的時候,他就會發瘋。
研究所的老師來找師百衣也真的是關心她的生活, 再順嘴提一句這事,並不是批評她,;他們很看重師百衣, 所以不希望她的成長路上出差錯。
他們希望師百衣做一個遵守規則的天才, 而不是腦子進水想不開, 試圖去和這固若金湯無法撼動的大環境對抗。
這對她沒好處, 對於一個天才來說, 順應規則才能讓她爬得更高、升得更快。
老師說:“百衣啊,我能理解你的做法, 你還年輕,年輕人總是衝動,不計後果地去維護自己認定的事情, 但是這樣做對你沒有好處啊,你能理解嗎?”
“這以後啊, 你會明白,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所以有些事情, 既然不觸犯你的利益,你說又何必冒這個風險呢?”
為了自己的利益,拚一拚也就算了;既然是與己無關, 為何不高高掛起?
老師對師百衣的關心不作假,堪稱苦口婆心,她這個年紀見過很多風雨,深知各人自掃門前雪的重要性。彆講那麼多的大道理,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不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我理解。”師百衣垂下的眼睫遮住她的神色,片刻,她抬起時仍是一片清明。
她什麼都懂,她身處這個環境,怎能不懂?甚至師百衣現在的心態可以說是平和。
師百衣不會和關心她的研究所老師為此辯論,但她心裡永遠有一杆秤。她也不會為老師說的話而生氣,她知道從老師的角度來說這是最好的建議,隻是那不是她的路。
她會在某些時候做一個圓滑的人,但涉及到原則問題,她不想退讓。
更何況,師百衣心裡清楚,退一萬步講,將來她“一朝不慎”,得罪了誰,真的走到那一步,對方也不能真的讓她“銷聲匿跡”。
這是天才的底氣,或許幼稚,或許顯得自以為是,但師百衣不在乎也不害怕任何人的威脅。
所以麵對研究所老師的勸導,師百衣多是笑著沉默,她的態度太好,以至於老師都忘了師百衣其實並沒做什麼承諾。
第二個知道這件事並來找師百衣的人,是岑寧。
師百衣收到岑寧消息的時候,她還在實驗室。岑寧說他已經在腫瘤醫院門口的時候,師百衣沒有多想,隻是詫異他怎麼來得這麼突然。
岑寧於師百衣而言亦師亦友,他又是遠道而來,師百衣猶豫了一下,提前結束了今天實驗室的工作。
師百衣下樓的時候遇見正在等電梯的鄧芮歡,她抱著一籠鼠籠,雙目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直到見到師百衣,她可算逮到了可以倒苦水的人:“這批新研究生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不會那個不會,竟然還有人和我說……”
鄧芮歡惟妙惟肖地模仿道:“老師,這個太難了,我還不會做,你可以幫我做一下嗎?”
鄧芮歡總結說:“八百年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師百衣說:“也許是你看著比較好說話。”
“也許吧。”鄧芮歡氣勢洶洶地說:“我得建立起我作為老師的威嚴!”
鄧芮歡是實驗室的老人,從碩士到博士再到博士後一直留在這裡,從某種程度上算實驗室的大師姐。
她今年從博士轉變成職工,新來的師弟師妹們喊她一聲老師,但原來的師弟師妹們仍稱呼她為師姐。
關係太近了,威嚴就不足。再加上鄧芮歡本來就不是嚴肅的人,自然就有人鬨幺蛾子了。
師百衣:“進來嗎?”
“進進進!”鄧芮歡一個大踏步,進來後倚著電梯壁歎氣:“果然,博士後就是實驗室底層。”
師百衣說:“不是說現在00後整頓職場嗎?”她難得地開了玩笑。
鄧芮歡:“嗬嗬,整頓的不是職場,是我們吧。”
電梯在每一層都停了一下,開門的時候卻空空如也。
鄧芮歡望著銀色電梯門上倒映出來的身影,突然發現了重點,她回頭:“你這是……準備回去了?”
師百衣的白大褂已經脫下放在實驗室的衣架上,現在她身上是一件假兩件的黑色西裝裙,垂至腳踝,腰間作收腰設計,而她的手上挎著一隻小巧的米白色雲朵包。
像是與人有約。
師百衣說:“我的老師來了帝都。”
“哦哦。”鄧芮歡趕緊在心裡給自己敲電子木魚,她怎麼能想師百衣是去約會,她有罪她懺悔。
鄧芮歡的目光被師百衣吸引,如果不是因為她手上抱著籠子,白大褂又臟,她一定會上手摟住百衣的腰,感慨女媧造人的偏心。
所以她隻好站在那裡說:“百衣,你應該穿一些顏色亮麗的衣服,黑色太沉悶了。”
“不過黑色你穿著也好看。”
鄧芮歡看著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百衣,你爸媽是做什麼的?”
他們都猜測師百衣的家裡一定非富即貴,因為她總是那樣氣定神閒,第一眼就讓人想到那些富貴家庭裡養出來的溫柔卻有底色的女孩子。
“叮——”
電梯門開了。
一樓大廳的年輕男人似有察覺一般地轉過身來,朝她微笑:“百衣。”
“岑老師。”
因為岑寧的突然出現,師百衣和鄧芮歡的對話被打斷。
岑寧向她走了幾步,最後停在一個讓師百衣覺得舒服的距離。他一直很懂得拿捏與人相處的最佳距離,但這種技巧有利有弊,讓人覺得舒適的同時也會覺得缺少真誠感。
岑寧也向鄧芮歡點頭致意:“你好,我是岑寧,是百衣的……朋友。”
鄧芮歡看著這個容貌出色且一看就是精英男士的陌生男人,暫且把心中的驚訝壓下去:“你好。”
怎麼回事?什麼情況?
為什麼百衣叫他老師,他卻說是百衣的朋友?
鄧芮歡甚至忘了自己本來是要去負一樓。
師百衣及時為他們互相介紹:
“這是鄧芮歡,我的同事。”
“這是岑寧岑老師,是我在海都醫學院的一位老師。”
鄧芮歡懂了,看這個男人的年紀不是大老板,估計是大老板組裡的小老師。
就拿她自己來說,新進組的研究生們也叫她一聲老師,但她和他們的年紀差不了幾歲。
不過實驗室的輩分也很亂,尤其是大組,有時候大家碰上了都是亂叫一通。
說句實話,由於人太多,鄧芮歡其實記不全下麵的師弟師妹們。
她看他們,就跟看地裡那些一茬茬新長出來的韭菜似的。
鄧芮歡瞧岑寧的眼睛一直盯在師百衣身上,琢磨出了點意思來。
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啊。
鄧芮歡趕忙說:“我有事先走了,拜拜啊,百衣。”
鄧芮歡離開後,氣氛突然變得安靜,師百衣不是愛說話的人,而岑寧也因為太久沒見她,不知從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