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027【晉江正版獨發】 她還沒哄過男……(2 / 2)

她說話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敘事感,如春風拂麵,讓人不自覺地就把注意力放在她說的內容上麵。

周玄來得遲,坐在後排,他原以為師百衣會講一些很高深的東西,但是她沒有,她的文字連三歲小孩子都能聽得懂,所以那些老太太也聽得津津有味。

等師百衣講完,有人圍過去谘詢她問題:

“醫生,你說的那個什麼篩查就要四十塊是真的嗎?”

40元成本的女性兩癌篩查(乳腺癌和宮頸癌)受到國家財政的大力支持,近幾年來各省紛紛將農村貧困婦女“兩癌”篩查納入政府實事工程。截至今年,國家和省級財政以及各市(州)、縣(市區)配套或專項投入資金上億元,累計篩查過百萬萬人,覆蓋了超過一半的適齡女性。

“是的。”師百衣始終耐心解答,“我們腫瘤研究所和北壇醫院以及帝都市多家三甲醫院也聯合創辦了關愛女性健康的公益項目,免費為大家做早期篩查……”

她被人群淹沒了,但周玄卻能一眼看到她,他的視線無法從她身上挪開,因為他知道這就是他喜歡的人,一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除了她,他誰也不要,寧可孤獨終老。

周玄的心裡突然湧出一種甜蜜的感覺,因為喜歡她、見到她,就足夠讓他開心。

他沒有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但是師百衣先看到了他。

師百衣抬頭的時候,先看到了角落裡金燦燦的頭發,亮得像一輪太陽,而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眼睛裡像有一顆星辰。

周圍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散去的,師百衣走下台階,主動向他走來。

“你怎麼在這裡?”

“我……”周玄如夢初醒:“我來看消化科。”

“不舒服嗎?”

周玄搖頭,不知道如何解釋,他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醫院推銷產品還被人趕走,於是低下頭,一副沮喪的模樣。

他剛才的困惑也忍不住對師百衣傾訴:“我有個問題……”

“什麼?”

“現在做胃腸鏡檢查的人很多,做胃腸鏡很痛苦,如果有非侵入式的檢查,醫生會願意推薦這種產品嗎?”

“你是說腸康?”師百衣略一思索,就猜到了他所說的產品。

腸康是國內首個獲得批準的腸癌早篩注冊產品,很多人都在關注它。

師百衣說:“目前來說,腸鏡還是腸癌篩查的金標準,腸康還隻能作為早篩的輔助檢查產品,人們為它買單的意願就不會大。至於醫生願不願意推薦……”

“臨床以外科為主導,其實腫瘤早篩並沒有真正滲透到臨床上去,外科醫生的知識架構體係中並不存在腫瘤早篩的概念或者說很微弱。”

“所以一方麵,早篩產品收費高,又沒有進指南;另一方麵,臨床醫生認識不夠,院內市場是空白的。”

“為什麼?”周玄不太明白,他認為臨床醫生應該比他們更懂這些,為什麼師百衣會這麼說呢?

“術業有專攻。”師百衣說:“臨床和基礎是不同的。”

“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東西就不同。”

師百衣看著他迷茫的眼神,說:“我請你喝一杯咖啡,也給你講一個故事。”

師百衣在上大學之前是從不喝咖啡的,在帝都待了七年,如今反倒改不了每日一咖啡的習慣了。

北壇醫院門口就有一家咖啡館,師百衣給自己點了一杯冰美式,問周玄喝什麼。

周玄:“我也冰美式……我付錢吧。”

可是師百衣已經在小程序上下了單,這個時候咖啡廳裡沒什麼人,很快就叫到了他們的號。

“這是你的。”師百衣轉身把一杯冰咖啡遞給他,又和他找了一處安靜的桌子坐下。

師百衣用冰勺攪動了杯中的冰塊,看著轉起來的咖啡液漩渦,也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我不是大都市的人,我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那裡的女性很擅長忍耐,並且不止生了一個孩子,因為醫療條件有限,並且她們的認知也有限,所以在身體出現病痛之後,她們會選擇忍耐……”

“我有一位很親近的長輩,她生了七個孩子,因為當年條件有限,所以落了很多病根,她的子宮重度脫垂,甚至脫出了體外,那個時候她其實已經因為宮頸潰瘍、出血,引起了感染。後來她因宮頸癌去世,宮頸長時間受外界的刺激,會增加癌變的幾率……”

“她不知道什麼叫早篩,甚至也不知道什麼叫癌症,很多人都是這樣。這個世界太大了,如果你走在五道口,會發現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博士,事實上我國的本科率隻有不到5%。”

“抱歉。”周玄下意識地說出這兩個字,人的眼睛很少往下看,也很少直視他人的苦難。

周玄為自己曾經的想法感到抱歉,他覺得腸康這個產品好,是因為他看到了它在腸癌早篩上麵的有力數據,他覺得隻需要花一點錢,就可以為自己降低患惡性腫瘤的風險,大家有什麼理由不支持這個產品呢?

他為自己的高傲感到抱歉,他不知道,在這個世上,對於很多人而言,很多事情比健康地活著更重要。

師百衣說:“臨床是和患者最直接接觸的地方,他們是知道患者的處境和需求的,有時候基礎醫學恰恰缺少了這一點,基礎更接近於純粹的科學。”

“凡是一位優秀的臨床醫生,他們不會被患者的情緒帶著走,而是會做出自己最公正的判斷……”

“由於出發點不同,在很多時候,他們並不認為腫瘤早篩產品對整個診療過程以及最後結果有什麼意義。”

“大家角度不同、觀念不同,但最重要的是產品是否真的做到方便、便宜、有效。”

周玄的咖啡離他有些遠,不知怎的,他連去碰咖啡的手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下定了決心:“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多去考慮實際情況。”

周玄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掉馬,他實在不像一個真正的失業的畢業生,他身上沒有那種為了生活疲於奔命的辛苦,反而從頭到腳透露出一種嬌養出來的矜貴。

最開始,師百衣沒有太注意到他,因此也就不在意他到底是什麼人,甚至看過他的簡曆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後來他們幾次接觸,他開始給她留下印象的時候,她重新正視起這個人,不再把他當作一個擦肩即忘的過客,於是她發現了他身上的疑點。

當然,她現在還是不清楚他是誰,但她猜測他的家庭條件應該不錯,才會養出這樣一個天真的人來。

師百衣幾乎猜到了他的身份,不過她也是今天才確認的,他應該和九玄醫療的高層有關,也許是某個高層的親戚。

這並不是多難猜的答案,不過這個答案對於師百衣沒有影響,周玄到底是誰也和她沒關係。

她解答周玄的這些疑問,是希望他真的為大家的健康做些什麼,既然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想法。

但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再叫他去喂乖乖就不合適了,師百衣措辭言語,準備終止大家之間的“勞動協議”。

她當初以為他是失業的貧困學生,給他開出了自己的最大預算,事實上寵物上門喂養並不需要那麼多錢。

師百衣倒不是對他不滿,隻是發現他可能不需要自己的幫助後,想省點錢,畢竟她也不富裕,做科研要錢,養鼠要錢,除此之外她還會定期給當初收養她的慈幼院寄錢。

她這個人乏善可陳,沉悶無聊,除了做研究沒有其他愛好,她沒有父母親人,便希望慈幼院的孩子能過得更好。

可是周玄問她:“最近需要我去喂乖乖嗎?我給它買了零食和跑輪!”

師百衣便開不了口了,她明明是很乾脆的人,竟然在這個時候猶豫了。

“你……很喜歡乖乖嗎?”

聽說有的人很容易對自己喂養的小動物動感情,比如校園裡喂貓的大學生。

周玄點頭。

他不喜歡耗子,但是誰讓乖乖是師百衣養的呢?他這些天反思了一下自己,他應該視乖乖如己出,畢竟以後有可能成為一家人。

師百衣最終沒有說出口,她想,那就再等等吧,她現在的收入也還算付得起。

從小到大,她沒有過任性的時候,因為她知道沒有人欠她什麼,所以從來也不會主動要什麼;長大之後,她有了工作,有了工資,也不知道怎麼享用金錢。

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賺的錢去滿足自己的私心。

她不知道怎麼判斷自己的這個行為,最後隻好用“私心”來形容。

夏日炎熱,杯中的冰塊很快融得不剩下幾塊,師百衣喝了一口,覺得味道甚淡,早知道該早點喝。

周玄與她搭話,暗藏了解她的心思:“那……你是哪裡人?”

“江蘇人。”

這個周玄知道,畢竟她是有名的科學家,百度上都寫了她的籍貫。

“我是帝都人。”周玄說:“我父母是做生意的,有兩個哥哥。”

“我父母不詳。”師百衣朝他笑了一下,她已經能很坦然地說起自己的家庭情況:“我是個孤兒。”

從小到大,師百衣被問過很多遍相同的問題:

為什麼你沒有爸爸媽媽?

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嗎?

師百衣也曾問過老院長:是我的爸爸媽媽把我扔在慈幼院門口的嗎?

老院長搖頭,說她也不知道。

好在上了重點高中、進了尖子班之後,就很少有人故意問這個問題了,不小心問到的也會立刻說一句“抱歉啊百衣,我不知道。”

時至今日,師百衣已經不在意了,她與今生的父母注定沒有親緣,何必強求。

可是周玄在意,他手裡用來攪動冰塊的勺子一下子砸到杯底,為了掩飾自己不得體的情緒,周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苦。

他一直以為師百衣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小康之家,因為她是那樣溫柔,絲毫看不出來苦難的痕跡。

周玄掉了一滴眼淚,被師百衣看到了。

他的眼睛像一座綠石礦裡最無暇的寶石,又像綠山雀身上最奪目的羽毛,他就像是剛剛還在枝頭上蹦躂的山雀,突然就攏著翅膀失落地跳到角落。

“對不起。”

師百衣:“沒事。”她反倒不自在起來,她還沒哄過男孩子:“你,怎麼了?”

周玄眨了眨眼睛,把酸意逼回去,低著腦袋,大概是覺得丟臉,他低聲說:“就是覺得很難過。”

太過喜歡一個人,是會為她過往的不幸而難過。

師百衣應該覺得這事情很稀奇,或者哭笑不得地安慰他,但是這一刻,她的心像一塊棉花糖被人揉了一下。

“沒事,其實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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