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具身體的主人就是徐樂,而周澤是外來者,所以,周澤就屬於第二人格。
“你已經殺了他?”王軻饒有興趣地問道,他似乎……顯得有些興奮。
“算是吧,而且我確信,他已經不見了。”周澤回答道。
“那你這個其實算殺人行為了。”王軻提醒道,“雖然在法律上,無法判定你這種行為,也無法對你的這種行為進行定性,但我還是要坐在這裡對你進行譴責。”
“譴責結束後呢?”
“你來找我,是想找辦法,徹底擺脫第一人格對你的影響?”
“是的。”
王軻又開始轉動鋼筆,這次不是為了催眠,而是因為他在思考。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幫你,因為在我的視角看來,你殺了一個本來存在的‘人’,而我如果幫你,則是在幫你毀屍滅跡,我就成了幫凶。”
“幫我。”周澤說道。
“我需要考慮一下。”王軻沉吟道。
“不需要考慮,幫我。”周澤催促道,緊接著,周澤又道:“二蛋哥。”
當這一聲“二蛋哥”說出來時,王軻的臉色驟然一變,他有些意外道:“周澤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周澤點點頭。
王軻抬起頭,有些糾結,但還是咬咬牙,開始拿起鋼筆寫單子:
“我給你開一點藥,這些藥其實隻是輔助作用,能幫助你穩定情緒,輔助你的睡眠。”
“那就不用開了。”周澤說道。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你需要換一個環境。”王軻沒理會周澤之前的話語,寫好單子繼續道:“脫離你那個第一人格原本生活的社會關係,重新構造屬於你自己的社會關係。
很多人都認為,人的思想,隻寄托在靈魂上,雖然,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靈魂,也就是有沒有鬼魂,還是一個未知。
但這個說法本身就是不準確的,其實,我們的身體,我們的肌肉,我們的眼睛,包括很多很多的部位器官,其實都能儲存一個人的‘靈魂’,這個‘靈魂’和廣義上的靈魂不同。
它指的是類似於運動員通過無數次的重複訓練所造就出來的‘肌肉記憶’,以及‘心理暗示’等等,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慣性。
你是第二人格,殺死了第一人格,
但這具身體,畢竟在第一人格手裡存在運行了太久太久,它有自己的慣性,有自己的記憶,有時候你之所以會突然做出莫名其妙地選擇,讓自己事後覺得震驚和詫異,讓你產生一種第一人格還存在還在搗亂的錯覺,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先切斷你現在的一切人際關係網絡,構建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圈子,讓這具身體,開始重新適應你,把之前的慣性抵消掉,問題,也就解決了。
其實你現在的情況並不嚴重,你的思維邏輯很清晰,克服它,隻是時間長短問題而已。”王軻笑了笑。
這個時候,書房外麵有人敲門,
“親愛的,有客人麼?”
“對,幫我再倒兩杯咖啡。”
“好的。”
周澤想到了林醫生,想到了自己的嶽父嶽母,想到了那個小姨子,
的確,
一開始,他是排斥那個人的際關係的,甚至早就想斷絕了。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反正不和我睡,
反而成了自己的執念?
“斷絕關係,需要多久?”周澤問道。
“不需要多久。”王軻聳聳肩,顯得很輕鬆,“從你進門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著你,你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
你是第二人格,但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第二人格把第一人格殺得最徹底的一個病例。
就像是……古代誌怪裡的借屍還魂一樣,很乾脆,很利索,甚至可以用‘完美’這兩個字來形容。
現在,你可以理解成你吃了一款藥的輕微副作用,憑借你的自身免疫力完全可以克服掉,可能,也就兩三個月吧。
之後,你再重新撿起以前的人際關係就可以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周澤點點頭,“謝謝了。”
“不客氣。”
“咖啡來了。”
書房門被推開,一個女人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放在了書桌上。
周澤看向女人,女人也看向周澤。
下一刻,
周澤的心神忽然一動,女人的臉色也驟然一變。
“怎麼,你們認識?”王軻問道。
“嗯,他就是林醫生的丈夫,徐樂。”女人回答道。
“啊?”王軻有些驚訝地站起身,
主動過來和周澤握手表示感謝,
之前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已故發小介紹的病人,眼下,他更是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關係自然就更親近了一層。
周澤敷衍地應付著,腦子裡其實是在想該不該提醒自己這個一心撲在事業上的發小,他的妻子最近很沉迷不可描述的“燙頭發”活動?
想了想,還是等離開後以匿名的方式提醒吧,雖說自己二人在參加工作後因為彼此知道各自性格的原因,都一心撲在事業上,也就互不打擾了。
交情和小時候的記憶沒變,但他們從來沒有過哪天沒事做出來一起喝喝酒喝喝茶聊聊天的習慣,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次的問題有些棘手,周澤也不會來找王軻。
他結婚了,周澤不知道,他有小孩了,周澤也不知道,但需要幫忙時,報自己名字,對方肯定答應。
王軻和他的妻子一起將周澤送出家門,周澤拒絕了王軻開車送自己回去的好意。
“親愛的,他來找你做什麼的?”
“看病。”王軻回答道,“你說過,他開的是一家書店?”
“嗯,類似茶話會一樣的書店。”
“那行,有機會我也去看看。”
…………
周澤剛剛走出這棟彆墅的範圍,
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彆墅。
在彆墅的陽台上,
站著一個小蘿莉,
她抱著自己的白色熊玩偶,穿著紅色的睡衣,站在外麵吹著風。
發絲拂動,裙擺飄飄,她卻巋然不動,似乎毫無察覺,
隻是那一雙眸子,
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周澤一開始麵色凝重,身體也有些發緊,
但慢慢地,緊張感開始褪去,徐樂的事兒在自己心頭上的壓力也因為剛剛的談話而得到開解,周澤很放鬆。
隻是,讓周澤有些犯難的是,
好像他不光要提醒自己發小他老婆的問題,
他女兒,
好像也有問題啊。
默默地,周澤在心底對自己這位發小,
有些心疼。
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才能擁有這種“幸福美滿”的家庭。
一念至此,周澤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下一刻,麵對遠處陽台上小蘿莉的目光,
周澤揚起手,
對著那個方向揮了揮:
道了聲: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