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司機將車停到了家門口。
許知南已經提前給王姨打了電話,所以王姨對於林嘉年的突然回家並不意外。
“知南在家麼?”這是林嘉年重新走進家門後的第一句話,語速極快,眼眸漆黑明亮。
“知南她、”麵對著林嘉年的殷切目光,王姨十分為難地用雙手蹭著身前的圍裙,“搬走了。”
林嘉年的眸光瞬間門凝固住了。
王姨於心不忍地歎了口氣:“她說她心情不好,想換個環境生活,一個星期前就搬走了。”
林嘉年忙不迭追問:“搬哪兒去了?”
王姨一臉愧色:“我真不知道。”她的話音剛落,裝在圍裙口袋裡麵的手機突然響了,拿出來一看,立即把手機遞到了林嘉年麵前,“是知南來的電話!”
林嘉年迅速接過了手機,點擊了接聽。
“到了麼?”許知南似乎已經猜到了接電話的人是誰,“不用客氣,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就行。”
林嘉年:“……”當成、自己家?
許知南又說:“你也彆嫌貴啊,我這是大彆墅,三層大house,還有車庫和地下室,一個月租你十萬已經是友情價了。”
友情價?
友情?
林嘉年呆愣了好久,才逐漸接受了現實,然而語氣中卻還是隱藏著幾分不該有的期盼:“我聽完王姨說你搬出去住了,能不能……”
“不能。”還不等林嘉年把話說完,許知南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不希望你來打擾我的新生活。”
林嘉年張了張雙唇,卻又怯懦地閉上了,可又按耐不住心頭的那股倔強和衝動,再度鼓起勇氣,艱難地開了口:“你是、和他一起麼?”
許知南懵了一下:“和誰?”
林嘉年咬緊了牙關,喉結一滑,將那股苦澀與痛苦的感覺吞咽入腹,才開了口,說出了那個名字:“齊路揚。”
空氣突然凝固了,許知南沉默不語,呼吸聲卻越來越急切,越來越粗重。
六年了,他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許知南突然感覺自己這六年好像喂了狗。
幾秒鐘後,她突然爆發了,怒不可遏的聲音中又夾雜著無法忍耐的委屈,哽咽著說:“林嘉年,你就是個混蛋,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她掛斷了電話。
林嘉年心慌意亂,迅速把電話回撥了回去,然而許知南已經關機了。
幾秒鐘後,他無措又茫然地垂下了手臂,行動機械地把手機還給了王姨。
王姨滿心焦急,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礙於職業原則不能開口——雇主的家事兒,保姆絕對不能摻合,為雇主好也是為自己好。
最終,王姨輕輕歎了口氣,無奈地攥著手機離開了門廳。
林嘉年孤身一人在家門口站了許久,回過神後,想走進屋子,然而邁開腳步的那一刻突然意識到這裡已經不是自己家了,他會踩臟地毯和地板。
他彎下腰,打開了自己帶來的箱子,從裡麵翻出來了一雙拖鞋。
換上拖鞋之後,他才敢朝著室內走去。
這棟房子裡麵的一切都是他所再熟悉不過的,是他和許知南一起找的設計師,一起確定的最終方案,一起去家居市場挑選的家具和軟裝。
搬家的前一天,他們倆還特意去蛋糕房訂了一塊十二寸的大蛋糕,請了好多朋友來新家聚會。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熟悉的屋子裡,他卻有了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坐在沙發上。
客廳的落地窗外有一棵高大繁茂的白玉蘭樹。
季節替換,萬物更迭,玉蘭樹下方的地麵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白花瓣兒,樹梢在風中顫動著。
林嘉年朝著落地窗走了過去,目不轉睛地盯著某段延伸至半空的樹枝。
枝頭係著一根金色的細繩,下方垂釣著一個小小的圓柱形玻璃瓶,瓶中裝著藍色的細沙,在陽光下泛著銀色的流光。
王姨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進了客廳。
林嘉年立即轉身詢問王姨:“是知南把那個瓶子係在樹上的麼?”
王姨:“不是,她臨走前在門口堆了一箱雜物,讓我自己處理,沒用的就扔掉,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這個小瓶子還挺好看,扔了怪可惜,就找了根繩子係樹上了。”
林嘉年沒再多言。幾分鐘後,他走進了秋日的院子裡,抬起雙手,小心翼翼地將係在枝頭的玻璃瓶解了下來,藏在了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