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和林嘉年剛剛登記完申請離婚,林嘉年從家中搬離的那天晚上,她的情緒又崩潰了,做了一整晚的噩夢,導致了先兆性流產。為了保胎,她獨自一人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
是委屈的。
現在一想起還是委屈的,並且心有餘悸——她愛林嘉年,更愛他們的孩子。
孩子差點兒就沒有了……許知南咬住了下唇,滿含幽怨地看向了林嘉年。
林嘉年注意到了許知南的目光,立即詢問:“怎麼了?”
話都到嘴邊了,許知南卻沒有說出口,因為在即將開口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離婚這件事並不是林嘉年一個人的錯,她也有錯,她也誤會了林嘉年,所以她不能把所有的錯誤和責任全部歸咎於他一個人。
而且,他都已經夠愧疚了,她乾嘛還要故意給他心裡添堵?更何況,他也是委屈著的,說不定比她還要委屈。
現在孩子也沒事了,何必要提呢?
輕歎口氣,許知南活生生地將滿腹的委屈吞咽了下去,把已經冒到嘴邊的話改成了:“我都要餓死了!”
林嘉年不假思索:“我們現在就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許知南想了想,說:“我不想在外麵吃飯,油太大了對寶寶不好。車上還有豆腐腦呢,我先喝一碗豆腐腦墊墊吧,我們自己回家做著吃。”
林嘉年:“好。”
許知南又抬起了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嘉年,認認真真地說:“林嘉年,你記好了,我不吃鹹菜,以後打包豆腐腦的時候,彆加鹹菜了,我之前每次吃都要先把鹹菜挑出來,我們學院的垃圾桶都要成鹹菜味兒的了。還有,你以後也不用再那麼小心翼翼地捧著了,無論是掉進雪地裡的還是碎成渣的我都願意吃。”
林嘉年的腳步一僵,瞬間呆滯。
許知南的心尖再次開始顫著疼,眼眶微微泛酸,用力吸了吸鼻子,才得以重新開口:“謝謝你啦,也辛苦你啦,每一碗豆腐腦都很好吃,吃到豆腐腦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如同被陽光照耀了一樣,每一口都是暖洋洋的。
林嘉年怔愣許久,才逐漸明白了一切,輕歎口氣,如釋重負,十分溫柔地笑了一下,徐徐回應:“不客氣,應該的。”
許知南的眼眶卻越來越紅,聲音止不住地發哽:“以後、彆再那麼傻了,你不比任何人差。”
林嘉年的呼吸一滯,怔怔地望著許知南,許久後,認真地點頭:“嗯。”
剛才來的時候著急,醫院裡麵的停車場又爆滿,林嘉年焦急地繞了幾圈都沒找到停車位,索性直接把車停在了路邊,一路公主抱著許知南去的急診室。
走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許知南就預感林嘉年的車八成要被交警貼條,罰款二百。
然而事實情況卻截然出乎了他們的預料,醫院門口的整條路都被堵死了,一輛輛形色各異的轎車就像是一張張俄羅斯方塊一樣將整條本就不怎麼寬敞的馬路拚接了個嚴絲合縫。
許知南和林嘉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之都對眼前的擁堵感到了驚訝,倆人還挺默契,一個朝左看一個朝右看,分工明確地尋找堵車起源地。
許知南沒看到左邊的馬路儘頭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一下林嘉年的身體:“那邊有情況麼?”
林嘉年也不是很確定,目光眺望,眉頭微蹙:“橋邊圍的都是人,不會是有人掉下去了吧?”
“什麼?什麼?”許知南震驚又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醫院右邊的過河橋。
那是一道搭建在一條城市河道上的平麵水泥橋,橋麵狹窄,僅能容納兩輛車並排前行。車行道的兩側還有兩條人行橫道,此時此刻,與醫院同方向的那條人行橫道上麵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都在伸著脖子朝橋下張望,要不是有鐵欄杆當著,這幫人早就前浪推後浪地被擠下去了。
儘管理智告訴許知南儘量不要去湊熱鬨,但她的好奇心又實在是太強烈:“要不,咱們也過去看看?”她還給自己的好奇心找了一個特彆合理的理由,“咱倆的車還在橋那邊停著呢。”
林嘉年還真沒法兒拒絕,因為要想去開車就必須過橋,不想去湊熱鬨也得去擠一遭。
其實許知南也隻是單純地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已,並不想以安全為代價往人群裡麵擠,畢竟她是個孕婦,再大的瓜也要謹慎著吃。
然而他們倆才剛走上橋頭,人頭攢動的人群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還有人在擔憂大喊:“丫頭你可抓緊了!彆鬆手!馬上就有人去救你了!”
緊接著,又有一個趴在欄杆邊上的男人衝著橋下喊:“丫頭!你把貓扔了吧!扔掉貓兩手抓著!”
讓人群中有不少人附和第二個男人的話,都在勸說橋下的那個“丫頭”把貓扔了。
因為這一陣騷動,許知南和林嘉年暫時在橋頭駐足了,向距離他們倆最近的那位大嬸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有個小丫頭為了救一隻被困在橋洞裡麵的流浪貓掉到橋下麵去了。
“算是她反應快,抓住了旁邊突出來的排水口,才沒掉到河裡,掛在橋墩上麵了,但就是不鬆開那隻貓。”說完,這位大嬸又歎了口氣,“我們附近做生意的人都認識這丫頭,才六歲,特彆懂事,她媽白血病在旁邊兒醫院住院,她爸是給一個老板開車的司機,平時掙得不少,但架不住她媽這病是無底洞啊,有時候這丫頭還會跟著她爸一起在醫院門口擺攤兒賣賣花,整點兒小錢貼補一下家用。”
可能是要當媽媽了,所以許知南現在最聽不得這種小孩受難的事兒,連聲追問:“孩子爸去哪了?”
大嬸連連歎氣:“這不是快中午了麼,她爸去醫院給她媽送飯了,小丫頭原本自己在路邊賣花呢,她爸不在的時候我們也都會幫忙看著孩子,結果中午太忙了,一不留神沒注意就讓她跑橋下麵去了。”
就在這時,前麵的人群中又有一個男人大喊:“有沒有個子高的?來個個子高的幫忙撈一下!”
林嘉年不假思索地回應:“我來。”隨後立即將自己的外套脫了,遞給了許知南。
許知南對林嘉年挺身而出的行為並不意外。
自幼飽嘗人間疾苦的人,內心深處總是溫柔且善良的。
但她還是會擔心的。
許知南接衣服的同時,不放心地叮囑:“你自己小心點兒啊!”
“嗯。”林嘉年快步朝著前邊走了過去,擁擠的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了一條小路,然而他才剛走到欄杆邊,周圍的人群再度發出了一聲驚呼,還有人在驚恐尖叫。
許知南隱約間聽到了“撲通”的落水聲——那個小女孩墜河了——心口不由一提,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就看到林嘉年直接翻過欄杆跳了下去。
整顆心臟在瞬間驟縮,如同在猝不及防間被一隻手攫住了。
她的呼吸也在瞬間停滯了,腦海中一片空白,雙腳不受控製地朝著前方移動,一邊奮力地朝著橋邊擠一邊無意識地驚慌大喊:“讓一下!讓我過去!那是我老公!那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