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後, 許知南每隔二十分鐘左右就要給林嘉年打一通視頻電話,確認他是否遵守承諾,老老實實地在公司待著, 直至兩個小時之後,她接到了梁露娜的電話。
梁露娜堅決又明確地向她承諾, 危機已經解除了, 今晚絕對不會再出現任何意外。在這通電話的尾聲,梁露娜又鄭重其事地替梁肆言向她道了個歉。
許知南並未接受這聲道歉, 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的。
不過,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 一直懸浮在她心頭的一塊沉重無比的大石頭終於平安落地了。
萬事塵埃落定,生活的軌道又重新回歸了正常, 慶幸之餘, 後怕叢生。
許知南依舊是心有餘悸著的。雖然她也知曉,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應當竭力確保情緒穩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是,除了哭之外, 也不知道該通過什麼方式來宣泄心中的不安情緒了。
許知南抽泣著撥通了林嘉年的手機號。
為了不讓許知南擔心,林嘉年即便是開會的時候也一直將手機攥在手心裡,無論她什麼打電話,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接通。
不等林嘉年開口,許知南就嗚咽著說了聲:“老公, 我們明天就去複婚吧。”
人人都說“兩情若是長久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是,朝暮間瞬息萬變, 誰都無法預測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她不想讓自己後悔一輩子,更害怕今天的事情以後還會重演。
林嘉年卻有點懵了,被許知南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搞蒙了,完全處於一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狀態。
思索片刻,他不確定地問了聲:“那我、今晚能回家了麼?”
雖然梁露娜已經向她保證過了,今晚絕對不會再有任何意外發生,但許知南還是不放心,不假思索地說:“不能!”
對於不能回家的要求,林嘉年已經困惑一晚上了:“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麼?”
許知南想了想,哭著說:“我怕你被人謀殺。”
“……”
謀殺?
沉默了好幾秒鐘之後,林嘉年哭笑不得地開口:“阿南,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隨後,許知南嗚嗚咽咽地把自己這些天來的經曆儘數告知了林嘉年,越說,哭的越慘,哭到後麵都開始咳嗽了,“我、我咳咳咳、我憋的難受死了,我還不到三十歲呢,我還是個孕婦,卻要承受這麼多……嗚嗚嗚嗚嗚……”
說真的,林嘉年確實是結結實實的被許知南的話語震驚到了——親生父母、同樣名字的弟弟、埋伏在回家路上的貨車……像是在聽一篇光怪陸離的故事,而不是與自己相關的真實事件。
正因為太過離奇,所以他完全找不到代入感,甚至連自己與死神擦肩而過這種凶險的事情都感覺不切實際,像是在聽彆人的故事,隻是有種無關痛癢的震驚。
震驚去之後,就過去了。
他更在意的是:“阿南,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我可以幫你一起分擔。”
許知南也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對他有所隱瞞,因為他們是夫妻呀,是一家人,所以她的心裡也是愧疚著的,嗚咽著解釋道:“我怕我提前告訴你了,讓你對找到自己親生父母這件事有了期待感,但最後又不是,你肯定會失望的,我不想讓你失望,我怕你難過。”
真是個傻阿南。
林嘉年心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溫聲說道:“我不會失望,也不會難過,因為我現在已經有家了,不會再期待另外的家。”
哭泣不止的許知南猛然一愣:“你、你真的,一點都不期待麼?不想找到自己的親身父母嗎?”
即便不想回家,也會好奇自己的身世來源吧?
其實林嘉年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淡然冷靜,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他如實回答說:“可能是因為我對他們已經沒有印象了吧,而且,這種事情,短時間內確實有些難以接受。”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接受如此離奇的現實。
許知南突然意識到了,林嘉年的淡然和冷靜,很有可能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波濤洶湧的內心的假象而已,甚至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一點,因為,自幼生長在孤兒院的孩子,早已習慣了用堅固的外殼來掩飾真實的內心。
沒有父母嗬護的他,遇到生活的變故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封閉內心,進行自我保護,決不允許自己的慌亂和脆弱外露。
隻有他們離婚那一次,他的內心防線崩潰了,不然也不會那樣自暴自棄。
許知南的眼眶又是一酸,心疼又自責,恨不得立即出現在林嘉年的麵前擁抱他,強忍著哽咽說:“那我們,明天早上八點,民政局門口見。”
林嘉年卻說:“我沒拿戶口本。”
許知南鐵了心地不讓他回家:“我給你帶過去。”
林嘉年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自己老婆攔著不讓回家,內心總有點兒焦慮:“可是我的襯衫已經穿了一天了,明天早上肯定會皺。”
許知南忽然有點兒生氣了:“我都放棄花錢買來的黃道吉日了,你還糾結你的襯衫皺不皺?”
“……”
林嘉年無話可說,沉默片刻,又不死心地問了句:“老婆,我今天真的不能回家麼?”
許知南不容置疑:“不能,不然我的情緒會不穩定的!”
“情緒穩定”的聖旨一出,林嘉年徹底無計可施,不然就是公然挑釁老婆的權威。
輕歎口氣之後,他又無奈一笑,終於接受了自己不能回家的事實:“行,那就明早八點,民政局門口見。”
許知南嚴肅叮囑:“不許遲到啊。”
林嘉年溫聲承諾:“放心,絕對不會遲到。”
許知南:“誰遲到誰是小狗。”
為了緩和她的情緒,林嘉年故意逗她:“誰要是先到呢?”
許知南不上當:“那就說明誰對複婚更著急唄。”又說,“反正更急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我一點也不急。”
竟然不著急?
林嘉年思索片刻,不動聲色地說:“想不想比賽誰到的更早?”
許知南莫名有點兒心動過了,謹慎地吸了吸鼻子,聲音囔囔地問:“贏了有獎勵麼?”
林嘉年:“後來的人無條件滿足先到的人三個心願?”
許知南不置可否,“嘁”了一聲:“無聊。”然後,掛斷了電話,卻在心裡暗搓搓地立誌:明早五點,我就拿著小板凳去民政局門口排隊!
她的勝負欲真的很強,為了明天能夠早點兒起床,早早地就睡了覺,並且勢在必得地訂了一個早上五點的鬨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