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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忘拿到合同以後,和速風集團負責人商量許久,決定再次加入裕漢分公司成為核心董事,股份分紅以及工作方式都談得相當理想。
一時間身兼數職,在家也有打不完的電話,接彭星望的次數漸漸變少。
彭星望充分理解大人都在忙工作,有時候自己一個人放學回家還會主動發消息報備行程,雖然來實驗小學沒呆多久,已經成為許多同班家長羨慕誇獎的乖小孩。
也正好處在金秋時節,秋遊申請表陸續發下來,學校打算組織大家一起去戶外拓展玩玩團隊運動,前提是家長填好相關信息,以及簽字買活動保險。
彭星望回家時薑忘正背對著他在快速回複郵件,鍵盤聲劈裡啪啦如同在搖豆子。
小孩走過去戳他。
“哥,學校要去秋遊,保險單我得填一下你的身份證號。”
薑忘叼著半根山楂條回頭看他一眼,伸手揉了把頭繼續忙碌:“我錢包在餐桌上,你自己拿了填,弄完記得放好。”
“噢,放心!”
彭星望找到錢包,發覺大哥又換了一款新的。
銀灰色,皮革質感,摸起來很舒服。
彭星望跟擼狗一樣摸了幾下錢包,有點感慨。
……原來真的會有人銀行卡多到換錢包,簡直跟電視劇男主角一樣。
新的錢包外層放錢,表層是公交卡會員卡一類,卡都是一個形狀顏色五花八門,小孩找了半天,一翻發現還有個帶拉鏈的內層。
哦哦,在這裡!
彭星望不假思索地拉開拉鏈,把裡麵的身份證取了出來。
“我找到啦!”
薑忘背對著他應了一聲,繼續專注地處理工作。
等等,這張卡的花紋怎麼跟之前那張不太一樣。
而且款式也完全不一樣。
彭星望倏然警覺,緊急搜尋殘存印象。
他以前看到的身份證,照片在左上角,紅印章蓋在照片下方,國徽背景是湖水般的漣漪。
但現在翻出來的這一張,國徽不再居中,有效時間居然是……
【2021.08.02-2031.08.02】
小孩眼睛睜得渾圓,一時間懵在原地。
怎麼會是2021年??
身份證有效期是2021年到2031年,可是現在明明才2007年啊!!
他翻過另一麵,清晰看見哥哥的出生年月日,以及二十出頭的、板著臉的薑忘。
哥哥的出生年月日……怎麼可能跟我一模一樣?
彭星望心臟狂跳起來,屏住呼吸先是飛快看一眼還在工作的薑忘,又把這張卡反複看遍放回夾層裡拉好拉鏈,從一堆超市卡購物卡裡找到現如今在用的身份證,匆匆把證件號碼抄完。
他努力調動大腦想清楚這件事。
大哥……大哥他居然有一張假證!
他為什麼要□□?難道大哥做生意錢不夠用了,在用□□辦高利貸?
彭星望憋了半天氣,自己把自己弄得缺氧到滿臉通紅,長喘一口扭頭看向薑忘。
薑忘正好回頭瞥他:“怎麼要這麼久?”
“……剛才沒找到,”小孩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在撒謊:“我拉開你塞了好多紅票子的那張,以為你把證放那了。”
“怎麼會,就放在右邊,”薑忘隨意道:“零花錢不夠了自己拿,賬本有在記吧?”
“夠的,一直有記。”彭星望把錢包放回原處,略顯緊張道:“我,我先回房間做作業了,今天作業好多。”
薑忘沒當回事,嗯了一聲繼續忙工作。
打了幾行字又停下來,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給小孩太多學業壓力,怎麼今天臉色都不太對。
另一邊,彭星望回到自己房間立刻關門,然後猛烈呼吸,猶如撞破了什麼秘密。
大哥他難道在借高利貸!
又是買這麼大的房子,又請那麼多厲害的老師開班,前兩天還跑到北京去了,該不會是躲債吧??
小孩露出極其擔憂的神情,有點委屈又很沒辦法。
他已經把他當親哥哥了,就算大哥破產了他也會義無反顧地跟大哥一起撿垃圾還錢。
但是,但是,辦□□是違法的啊!!
而且,大哥你辦的身份證連年代款式都弄錯了,你長點心啊!!!
彭星望第一反應是勸說大哥去派出所自首,最好在警察叔叔的監督下把這張假證銷毀掉。
想一想,又覺得自己是小孩子,未必能說得動他,這件事得找臨秋哥哥才可以。
可是……臨秋哥哥會不會和大哥吵起來?
他們吵起來,他該幫誰呢?
萬一他們氣到分家,他還能不能見到臨秋哥呢?
小孩兒腦回路跟跑火車一樣繞了八百個彎,苦思冥想長歎一口氣。
大哥……你長點心啊!!
季臨秋回家較晚,講課一天略顯疲態,回家以後往沙發上一躺,緩了許久再看時間,已經是八點五十。
他揉揉眉心,覺得家裡寂靜的不太舒服。
“星望呢?找同學玩去了?”
薑忘工作告一段落,電腦一關伸了個懶腰。
“好像是作業很多,回家以後就關在房間裡,”男人也看了眼時間,詫異道:“今晚播鐵甲小寶都沒看,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
“再觀察一下,也可能有彆的事。”季臨秋任由薑忘靠在自己身邊,斜倚著男人肩頭懶聲道:“還有個事要跟你說,關於初中部的人事變動,下午開會的時候你不在。”
他說話時,從前清冷的聲線帶了幾分沙啞,反而更顯得迷人。
薑忘不作聲地聽季臨秋說話,過一會兒便會走神,思緒兜轉變幻,再慢慢拉回工作上,如此往複循環。
薑忘從前覺得戀愛是一錘定音的事。
兩人互相告白,說聲我愛你再親個嘴,往後便也和普通過日子差不多。
但事實是,確立關係隻是一切浪漫的開始。
原來紅酒玫瑰不是浪漫,燭光晚餐不是浪漫。
他任由他靠著肩,聽他慢慢說話,窗外在落稀疏的秋雨,便已是極溫存的美妙。
怎麼人都抱在懷裡了,還可以有百般心思繾綣相愛,萬般滋味沒有嘗夠。
季臨秋說話時很有
條理,腦海裡列了表格,輕重有序的一二三四說給他聽,正言語著,羊絨長袖被男人的指尖挑開,帶著薄繭的指腹附在手腕上,猶如被捂溫熱的琥珀。
他微怔幾秒,繼續低低地說哪個老師被高升,哪個老師犯了小錯,處在觀察留看期。
薑忘有時會嗯一聲,指腹卻順著手腕一寸一寸往上,如同在撫觸珍貴的私藏。
季臨秋說到失神,快忘記自己講到哪裡,神經末梢都在識彆他是否快要碰到自己的手肘,這動作是否像是要把自己一點一點吃掉。
他幾度停頓,不知不覺已經依偎進男人懷裡,呼吸不太自然。
“……也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但當著學生的麵抽煙,總歸不太對。”
薑忘指腹一鬆,又在他以為他要離開他時再度貼近,猶如輕輕親了一下。
季臨秋被這不上不下的親近勾到微惱,停下話頭不再往後講。
薑忘側眸看他:“怎麼不說了?”
像是根本不知道此刻在發生什麼。
季臨秋更覺得惱,但又沒法開口說什麼,索性摁著他親了下去。
他勾著他的脖頸舔吻糾纏,還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唇。
薑忘把他抱在自己大腿上,被親得很享受,一邊親還一邊笑。
季臨秋更氣了:“不許笑!”
“我道歉,”薑忘啞著嗓子哄他:“抱歉啊,你男朋友天天耍流氓。”
季臨秋臉頰發燙,又俯身吻他的額頭,不依不饒地親了好幾處,彆扭道:“不許道歉。”
我很喜歡……你這樣。
不許道歉。
兩人胡鬨許久,彭星望都沒從樓上下來,平日這個點早就蹦躂著過來撒嬌了,有點反常。
季臨秋正從薑忘懷裡站起來,剛想走卻聽見門鈴聲,以及怯生生地一聲詢問。
“哥,你在家嗎?”
“是長夏,”季臨秋有點詫異:“怎麼這個點過來了?”
季長夏住在泓山區,與鷺湖區剛好還挺近,自從春節書房談話以後,兄妹親近許多,周末也常常一起做飯短聚。
她今晚過來也覺得打擾,還拎了一塑料袋的香蕉梨子。
“這麼客氣啊,”薑忘也不好退掉她的禮物,接過了把人往裡迎:“進來坐進來坐,我去泡壺茶,稍等。”
等薑忘走了,季長夏才看向季臨秋,又有點奇怪。
“哥,你臉怎麼是紅的?”
“剛夜跑回來,身上還有點汗,你還好嗎?”季臨秋摸了下臉,發覺真是燙的,失笑道:“你要是聞著汗味兒比較大,我去換件衣服再下來。”
“沒有沒有,你聞起來很香。”季長夏忙不迭否認,在沙發上坐得很拘謹:“我今天過來,是因為家裡……出了點小麻煩。”
“媽跟我說不要跟你講,但我不太能幫到她,這事兒還困擾咱家好幾年了……”
薑忘拎著茶壺過來,給她倒了一盞熱茶,回避道:“我先上樓陪小孩兒寫會兒作業?”
“不用不用,您坐下來吧。”
季長夏定了定神,開始講這件事。
“忘哥,你年初來我們舟鄉過年的時候,記得咱家門口斜對門的那片垃圾場吧?”-
2-
小山村風景很好,唯一煞風景的就是季家斜對門有個垃圾站般的存在。
正常人當然不會往住宅區裡建垃圾站,那兒原本是一家人的宅基地,但老人去世,兒女相繼去外鄉定居,便荒在那無人搭理了。
季家對門住著姓葛的一家人,家裡是開鹵水店的,因此垃圾廢料比常人要多出幾倍。
他們看隔壁是一片荒地,索性把泔水垃圾全往那一股腦地堆,夏天時一發酵腐爛,臭到讓路人捂鼻子都想作嘔。
偏偏季家兩個兒女先前一個在裕漢一個在虹城,家裡老人又是老知識分子,沒法撕破臉皮發脾氣,一忍就忍了好幾年。
“誰想得到,咱們家都忍讓到這個地步了,他們居然——居然還在那堆肥!”
“咱家還剛好在下風口,他們一點味兒都聞不著,全禍害咱爸咱媽了!”
季長夏多內斂柔軟的性格,說到這也急得額頭冒汗,加快語速道:“羊糞豬糞還有那些泔水一放就是好多天,爸爸過去跟他們好言好語商量,居然還被轟回來,氣得他血壓都直往上躥!”
季臨秋臉色一冷,起身去拿手機。
“我定明早的車票,這件事我來處理。”
季長夏又有點慌:“哥,你彆耽誤工作,這事也不急這兩天……”
薑忘招了招手:“也給我定一張。”
季臨秋轉身看他:“你這麼忙,不去了吧。”
“那不行,”薑忘笑起來:“我的筆記本可以無線上網,去哪都行。”
季長夏沒想到他們做事這麼利索,忙不迭跟單位裡請了個假,也打算一塊兒回去。
出發之前,季臨秋特意去找了一趟星望。
“我跟哥哥出去兩天,你在家有事隨時跟我打電話。”
彭星望有點躊躇,支支吾吾一會兒突然道:“臨秋哥,我大哥他……欠彆人錢了嗎?”
季臨秋愣了一下:“沒有啊,他怎麼可能欠彆人的錢。”
“哎??”彭星望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咽了下口水又道:“你沒騙我?”
“絕對沒有騙你。”季臨秋哭笑不得:“你又聽說什麼了?”
小孩更是一頭霧水,也沒法一口氣解釋個明白,隻能拉著他袖子道:“臨秋哥,等你們忙完回來了,我悄悄跟你說一件事,行不。”
“嗯,我很快就回來,你照顧好自己。”
三人第二天前往舟鄉,一清早坐了火車,再轉大巴和小客車,中午一點才到。
秋日正是晴光朗照一片,天氣很暖和,變相把那堆垃圾搞得更加臭不可聞。
薑忘先前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垃圾站設得太敗胃口,哪想到這兒居然是被鄰居霸占的地盤,捂著鼻子過去看了一眼。
剛巧有個乾瘦的老頭兒拎著一鐵皮桶子過來,見有外人在這,抄起籬笆旁的掃帚胡亂揮舞著趕人。
“哪兒來的,走開,看什麼看!”
薑忘捏著鼻子道:“你不覺得臭?”
“要你管?挑你家大糞了?”老頭朝他啐了一口:“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滾滾滾!”
薑忘捂緊鼻子掉頭就走。
於此同時,季臨秋進了院門。
陳丹紅正翻曬著玉米粒,看到他時還以為眼睛花了:“秋秋?你怎麼回家了??”
“爸呢?”
“跟你方爺爺下棋去了,等會就回來吃飯。”陳丹紅看到兒子身後的女兒,一下子明白過來,雙手擦著圍裙焦慮道:“哎呀,耽誤你們工作了,沒多大的事,真的,都是鄰裡的小事,還麻煩你們都來跑一趟。”
季臨秋蹲下來幫忙收拾,語氣淡淡:“剛好一起吃飯,晚點跟你們說件事。”
季國慎哪裡是去下棋,他受不了家裡那股味兒,隨便找個由頭出去避避罷了。
再回家時發現餐桌坐滿了人,嚇了老爺子一跳:“出什麼事,怎麼全回來了?!”
季臨秋把門關緊,聞見若隱若現餿臭味兒時皺起眉。
“原本早就該回來接您二位,”季臨秋給薑忘遞了杯清水,後者從善如流地接下涮肉:“之前幾周在忙工作,沒顧上來。”
陳丹紅聽得不安:“接我們……去哪裡?”
季臨秋夾了一筷子剁椒,風平浪靜道:“去省城。我給您二位買了套新房子。”
全家出現短暫的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