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軒將臉埋在喻然的肩膀處,良久後,才終於平靜下來,低聲說:“我去見一下莫爾。我們這次任務很危險,不能帶上他。萬一他出事了……我沒法跟我哥交代。”
喻然點了點頭:“好,趁機勸他退役吧。”
***
此時,莫爾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張照片,
那是他當初加入獵鷹特戰隊執行第一次任務時,出發之前全體隊員的合影。
那一年,他20歲,陸誠安22歲。
合影的時候,因為他是向導,其他人都是哨兵,陸誠安主動伸出手臂,熱情地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笑眯眯地說:“來來來,莫爾你站這裡。以後你就是我們的隨隊向導,大家可要仰仗著你治病呢。”
年輕的將軍一身筆挺軍裝,笑容燦爛耀眼。
陸誠安是個自來熟的熱心腸,似乎把莫爾當成了好兄弟,很自然地環住了莫爾的肩膀。莫爾有些潔癖,又極少跟人身體接觸,被他摟著,莫爾扶了扶眼鏡,有些僵硬地看向鏡頭。
第二張合影,是後來出任務時的合照。
陸誠安有個習慣,每次出發之前都要拉著隊員們拍大合照,因為他說:“我希望我們能整整齊齊地回來!萬一,有人
在任務的過程中犧牲,大家也要留好照片,不要忘記這位曾經跟我們並肩戰鬥的英雄。”
莫爾的相冊裡有太多的合影。
此時翻閱著相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每一次任務的場景,他都記憶猶新。
隻到翻閱到相冊的最後一頁,再也沒有了後續。因為,那個拉著大家拍照的隊長,再也沒能回來。
……那是他們最後的一次合影。
照片裡,陸誠安依舊站在隊伍最中間,輕輕摟著莫爾的肩膀,笑容燦爛。他的另一邊,是畢業不久的陸則軒,臉上還帶著一絲軍校畢業生的青澀。
莫爾的手指輕輕滑過照片,最終停留在那個人微笑的唇角。
這些年,莫爾獨自在宿舍的時候,就會把這本合影翻出來擦乾淨,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那張生動鮮明的笑臉,在記憶裡清晰無比,仿佛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莫爾的眼眶不知不覺有些濕潤。
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他迅速藏好照片,調整好表情,起身打開門。
陸則軒正站在門口,看向莫爾的眼神十分複雜。向導對情緒的感知一向敏銳,莫爾察覺到陸則軒強烈的難過、痛苦、憤怒……很多混亂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最清晰的,就是強烈的愧疚。
莫爾擔心道:“怎麼?你跟然然吵架了?”
陸則軒搖了搖頭:“進去說吧。”
莫爾讓開一步,讓陸則軒走進屋裡,反手關上門。
陸則軒這才回頭看著他,道:“明天,白塔會下達新的任務指令,這次你就不要跟著去了。我會幫你提交退役申請,你在獵鷹特戰隊已經服役滿八年,也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莫爾怔了怔,開玩笑道:“想趕我走啊?”
陸則軒低下頭,聲音沙啞:“我哥當年交代我,要照顧好你。這次任務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出事。”
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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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軒看見他的手在微微發抖,良久後,莫爾才深呼吸平靜下來,輕聲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離開獵鷹特戰隊嗎?”
“因為,很多年前,有個人告訴我——以後,獵鷹號星艦就是我的家。”
陸則軒:“……”
莫爾16歲父母雙亡,成了孤兒,後來去向導學院上學,接著又去軍校醫學院讀書,他早已沒有了家。可加入獵鷹特戰隊後,開朗陽光的陸誠安,或許給了他很多的溫暖。
以兄長的個性,那句“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或許隻是隨口一說。
可莫爾卻記在了心裡,記了很多年。
莫爾看向陸則軒,目光溫柔卻又堅定:“對我而言,這輩子最好的結局,就是和他一樣,在某次任務的過程中犧牲。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以烈士的身份,埋在南山的墓園裡。”
“到時候,請你把我的墓碑立在他的旁邊,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我不怕死。我隻是不想離開這裡。”
陸則軒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心臟如同刀割一般一陣銳痛。
當年加入獵鷹特戰隊的時候,莫爾和兄長已經並肩戰鬥三年,他隻覺得莫爾是個很溫柔的軍醫,兄長對莫爾也十分維護照顧,他還以為,那隻是隊長對於醫生的維護。
他沒想到,兩人早已在並肩戰鬥的三年裡暗生情愫。
可惜,莫爾性格溫柔內斂,不擅長表達感情,兄長又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他們當年甚至沒來得及說清楚心底的愛意……就這樣天人永隔。
這麼多年,莫爾不肯離開戰隊,原來是因為,陸誠安跟他說過:這裡是你的家。
他怎麼舍得離開家呢?
他這些年,一定比陸則軒更痛吧?
陸則軒低下頭,聲音無比沙啞:“我不會再勸你退役……對不起。”
莫爾輕輕笑了笑,說:“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當初被困的人哪怕不是你,隻要是他的隊員,他也一定會去救的。你們兄弟都很重情重義,你上次在劍魚座,不也是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救下了所有的隊員嗎?他當初,隻是做出了和
你一樣的選擇,一場意外而已。”
可哥哥的死並不是意外,很可能是人為的……
陸則軒強行壓抑住將真相告訴莫爾的衝動。
算了,莫爾知道這些也隻會徒增煩惱。
暗夜組織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就交給他和喻然來麵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