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手臂讓殘存溫暖柔軟的觸感,衛桓第一次有些急了,他想快些處理好這些事,讓薑萱心思空下來,他好找機會表白。
薑萱卻不知道他想什麼,見他上來坐下,便吩咐陳小四出發。
“我打聽過了,甘遜這幾日下晌都在甘氏總號。”
車輪轆轆,十分低調從後門出去了,半新不舊的馬車極不起眼,是以防被許靖察覺什麼。
薑萱將稍後要用到的說辭又忖度了一遍,馬車已停在甘氏商號不遠處了,陳小四跳下車,揣著薑萱遞給他的拜帖過了去。
沒多久,陳小四連同上次的趙管事過來了,薑萱撩起一點簾子,趙管事拱手:“將軍,薑掌櫃的,我家主人有請。”
趙管事隨即引路,趙小四驅趕著馬車跟上,往後門去了。
這是薑萱這邊要求的。
甘氏的總號,後麵連著一個三進的大宅子,家主甘遜若來,便作理事休憩之用。
穿過僻靜的後巷,如今這座三進大宅後門大開,下仆匆匆灑掃門口,衛桓掃了眼,見一個身著藏藍錦衣,二十七八年紀,方臉闊額皮膚白皙尚算英俊的男子正等在門前。
一見車來,他兩步迎上前,深深作了一揖:“遜拜見將軍,見過薑娘子。”
“家主何須如此多禮?”
頭頂傳來一聲婉轉柔和的女聲,含笑快道:“快快起了才是。”
說著,薑萱微微一福作回禮。
甘遜這才起身看去,衛桓之名如雷貫耳,他卻是第一次見,隻見前頭一個二十略減的黑衣年輕男子,長眉入鬢鳳目斜飛,烏發紅唇極之俊美,卻也極冷峻,神色淡漠教人難以親近。
不過,他此時正立在這名姣美嬌弱的妙齡女郎身後,全然不做聲,也不以為忤,對方替他發言他無丁點異議。
二人關係之親近,可窺一斑。
一個照麵,甘遜心中有了幾分數。
他溫和一笑:“貴客臨門,二位請進。”
客氣有禮帶親近,卻不見諂媚,薑萱暗點了點頭,她以前就判斷,這位是聰明人。
聰明人好啊,她就喜歡和聰明人對話。
薑萱笑了笑,也不推讓,和衛桓進了門。
“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啊!”
甘遜和薑萱是見過一回的,也算熟人,兩個都是會談話的人,隨意聊開,寒暄了幾句,便繞回前頭外書房分賓主坐下了。
甘遜本來打算正廳的,但薑萱提出外書房,他眸光微動了動,沒問,直接帶了過去。
上了茶,下仆退下,門掩上,品了兩口茶,甘遜便略帶疑惑笑:“二位屈尊到小號,不知……”
“如何能說屈尊?”
薑萱笑了,“甘家主龍章鳳姿,我和阿桓早就打算拜會一番呢。”
“不敢不敢,實在謬讚了,甘某汗顏。”
這些都是場麵對白了,就憑衛桓進門後沒廢話過半句的冷性子,說他想來拜訪,誰也不信。
寒暄到位了,薑萱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實不相瞞,如今我二人有一難題,盼家主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甘遜立即道:“且說來,若能襄助,甘某定竭儘全力。”
這也是一句漂亮場麵話,說得慷慨激昂,實際什麼都沒答應。
薑萱笑笑:“要告知家主一個消息,上郡這新郡守,君侯有意從定陽內裡選取。”
“哦?”
這還真是一個大消息,甘遜凝神細聽。
“如今定陽大將六人,戴嬰劉階胡允三位多年中庸,而許靖陸延和我家阿桓要更為君侯所熟知些。”
含蓄說話,意思大家都懂,見甘遜點了點頭,薑萱繼續說:“力爭上遊,常事也,可惜我家阿桓到底年輕資曆淺些。好在……”
她傾身過去:“君侯後院有一妾淩夫人,極得愛重,淩夫人好珍寶財帛,若能得其相助,弊利必然此消彼長。”
並州之主什麼人品脾性,作為大商號家主的甘遜必然了解的,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對方肯定聽明白她的意思。
薑萱輕笑:“得甘家主相助,若功成,我和阿桓必不能忘。”
“這……”
甘遜笑笑,沉吟不語。
這可不僅僅是一件奇珍異寶的問題,這還涉及了站隊,衛桓若勝甘氏固然乘風而起,但一旦押措寶,事後其他二位必然會知曉此事的。
“我聽聞,甘氏先前為姚氏所欺,不知真否?”
見甘遜沉吟,薑萱也不見急色,隻笑笑一問。
甘遜苦笑:“二位見笑了。”
“被人仗勢欺壓,這不可笑。”
“我還知,姚氏之後,更有丁府君示意大力打壓。”
薑萱緩緩說罷,挑眉:“甘家主可知原因?”
甘遜心頭一震,“請薑娘子解惑。”
這正是他先前疑惑不解的,姚氏仗著丁大公子的勢排擠,但隨著丁駿的失蹤就停歇下來,本以為運氣好過去了,但誰知,後續竟再一次遭遇大力壓迫。
各家對手,衙署屬官,方方麵麵緊迫而來,竟似有大人物要一舉覆了甘氏商號之態。不但上郡,後續甚至並州其餘四郡都開始見苗頭。
甘遜有財力人脈,很快就打聽出來,竟是郡守丁洪親自示意,他甚至寫信去拜托其餘四郡郡守。
甘遜真的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丁洪突然就這個憎恨甘氏,他試著往上疏通,可惜如泥牛入海。
好在丁洪很快出征又戰死了,甘氏根基深厚,才沒有傷筋動骨。
饒是如此,眼下也有許多舊日合作商號也視甘氏如瘟疫,輕易不敢觸碰。
“甘家主不知,丁大公子不見蹤影,丁郡守痛徹心扉,擬定一張怨由名單,凡涉及著,不放過一人。”
“啊!”
甘遜大吃一驚,急道:“可這大公子不見蹤影,又能和我等有何相乾?我等如何能近得他的身?!”
這事兒和她分辨卻是沒用的,薑萱提醒:“這張單子如今在許靖手中。”
作為丁駿親舅,丁洪鐵杆心腹,許靖秉承後者遺誌的可能性真不小啊,尤其對於一個郡守而言,這事難度並不大。
甘遜沉默了。
薑萱站起:“甘家主,若今日你肯出手相助,即便他日真是許靖得以晉位,我和阿桓也絕不會棄你不顧!”
神色肅然,擲地有聲。
甘遜不禁看向衛桓,衛桓頷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薑萱開出的條件,他承認。
淡淡冷冷一句話,簡明扼要,全無大包大攬的半點花哨,隻配上他這麼一個人,反似乎更添了些可信度。
甘遜踟躕。
應還是不應?
開工就沒有回頭箭了。
薑萱悠悠輕聲:“這等亂世,誰能獨善其身?”
早早晚晚,沒有這一回,也會有下一回。曆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甘氏下一回可未必能碰上這麼好的機會了。
甘遜神色變幻,“霍”地站起,抱拳:“甘某願為將軍分憂!”
“好!”
薑萱大喜,叫了一聲好,對座的衛桓也站起,“勞甘家主,衛某感激。”
甘遜忙作揖:“不敢,不敢。”
……
既決定以下,事不宜遲,甘遜立即帶衛桓薑萱二人回府。
貴重財物,都在地庫。
甘遜親自下去,開了三重機括,進來最裡頭的一個小間,取出深藏在暗格的一個小匣子。
老管事見了大驚:“主子,這可甘氏傳家之物啊!”
“不可,不可啊!”
庫裡還有許多奇珍,貴重玉石寶器什麼,一件倘若不夠就兩件三件,怎能動用這個呢?
甘遜卻搖了搖頭:“既要做,就當不遺餘力。”
既然決定押注,就必須全力以赴,寧過力,不能省。
他親自提了小匣,回到書房,命下仆用簾子遮了窗扇再儘數屏退,自己親手拴上門,把燭火全部吹熄。
書房陷入一片黑暗。
他小心打開匣子,微帶淡青的柔光自匣內溢出,傾瀉桌椅幾案,竟差不多照亮了整個偌大的書房。
近前去看,一雙拳頭大小的明珠躺在紅緞厚墊上,微微泛青,柔光輕溢,如夢似幻。
這是一對夜明珠。
一對大小、光度、色澤、外表都舉世罕見的夜明珠。
薑萱也算見多識廣,見甘遜命人以簾子遮擋窗扇她就猜出是夜明珠了,但她沒想到是這麼好這麼稀有的夜明珠,真正的可遇不可求,連昔日在陽信侯府,她都未曾見過這等檔次的。
“好!太好了!”
薑萱大喜,先給一顆,成事後再給一顆,此物定能驅使淩夫人竭儘所能,不留半點餘力。
“隻要此物到了晉陽,我們有法子聯係淩夫人。”
一事不煩二主,“此事就請甘家主一同去辦,三日之內,必定要趕到晉陽,遲恐生變。”
三日之內,那就需要日夜快馬兼程,甘遜一拱手:“事不宜遲,應馬上啟程。”
“好,我已安排了人,一個時辰後,你們在東郊十裡坡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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