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薑萱 秀木成林 11771 字 9個月前

衛桓一張臉僵硬得可怕。

姚安等人一個哆嗦, “是, 是……”

薑萱急喘了一口氣, 喝聲:“還不趕緊說清楚?!”

當初衛桓有這心思時, 她還非常讚同的。

張岱和薑琨不同,薑琨好歹披一層仁義的皮且極好臉麵, 而張岱,一個能拿生子妾聚眾淫樂的人, 你實在不能對他的下限有什麼期待。

一聽衛桓這麼說,她當即就讓人去辦了。

可沒想到, 真真好的不靈壞的靈!

姚安定了定神,忙道:“是張三公子!”

“我們按著府君說的方位尋摸,慢慢差不多能確定了,正當我們打算起棺運回的時候,忽來了一行河間軍, ……”

衛氏葬得距離亂葬崗不是太遠, 那地方墳頭不少,加上地方陌生,又怕搞錯,很是廢了不少時間。正當姚安等人再三確定後,打算尋工具雇了車後再開挖時, 突然就生了變故。

一行河間軍突然而至, 領頭的還是個紅纓銀甲的高階青年將軍,一來就發散人手打聽和尋找墳頭。

姚安等人又驚又疑,卻不敢妄動, 一邊傳訊讓同伴打聽怎麼回事,一邊裝作乞兒在暗中觀察。

但誰想,這夥人竟也是在尋衛夫人之墓。

衛桓居心叵測欲反殺其父,張岱之怒可想而知?其時衛桓甚至已成功擊潰王王芮取下並州,成心腹大患。

張岱怒極,對衛桓,也對衛氏,衛桓暫時他夠不到,所以一回來,他就命三子去尋著衛氏的墳塋,將這賤婢鞭屍焚灰!

張三公子不敢怠慢,忙忙就去了,河間軍找墳比姚安等容易多了,撒開人手詢問搜查,沒幾天就從一個農人口中得到大約位置。

那一片有五六個符合條件的墳,張三公子也懶得再仔細辨彆了,全部扒出來一樣待遇。

一字排開五六具屍骨,統統鞭笞後架柴焚之,快快將晦氣任務完成後,一行人掉頭揚長而去。

也虧得是這樣,麵如土色的姚安等人才能趕在殘骸骨灰被吹散前,趕緊去衛氏遺骨收拾起來。

姚安咽了咽唾沫,看向方才擱下的黑陶甕,“……就是這個了。”

戰戰兢兢,完全不敢抬頭,隻饒是如此,他也明顯感覺到帳內氣壓已低到了極點。

仿佛颶風壓境的前夕,仿佛過去一息又仿佛過去十年,驟耳邊“鏘”一聲刀刃出鞘的銳鳴。

“砰!”

一聲巨響,足有七八尺長的掌厚楠木大帥被一刀劈成兩段,“轟隆”巨響,連帶案後的雄展展翅十二扇大折屏都倒飛了出去,砸在牛皮大帳的帳壁上,“撕拉”一聲帳壁被劃出一個大口子,被砍斷的半截子屏風直直倒飛出。

“轟隆”巨響,塵土飛揚,用合掌大圓木撐起的中軍大帳都整個兒晃了晃。

衛桓重重喘著粗氣,一動不動,形容可怖,陶甕旁的程嫣等人駭得連退了好幾步。

“阿桓!”

他握刀的手又一動,薑萱幾步搶上前,自後抱住他的背,她箍得緊緊的,“都下去!”

程嫣等人慌忙跑了出去。

“阿桓,阿桓!”

薑萱完全沒留意,環抱裡的身軀僵硬得和石頭似的,他手臂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

“彆這樣阿桓,彆嚇我!”

薑萱嚇住了,箍著他繞到前頭,仰頭看他,見他眼睛泛著赤色,“阿桓,阿桓!”

連聲急喚,衛桓才終於有了反應,他慢慢低下頭,“我要殺了他們。”

“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

聲音恨極,壓抑著深深的痛苦,薑萱眼淚一下子就下來, “對,我們要複仇,殺死他們為姨母複仇。”

“哐當”一聲,兵刃落地,衛桓抱住她,“阿尋我要將他們全部殺死,活剮了,而後鞭屍,挫骨揚灰!”

張岱,河間!

他勒得很緊,勒住胸肺幾乎喘不過氣來,薑萱緊緊回抱他,抬手按住他的後頸,“對的,正該如此。”

衛桓蹌踉了一下,整個人跪了下來,連帶薑萱也栽倒在地,他臉埋在她的肩頸,耳邊沉重的呼吸,他咬緊牙關,重重呼吸著。

忽頸側一熱,有什麼滴落了下來。

濕潤的,熱且燙。

薑萱心裡一酸,她展臂摟住他,將他的臉按住自己頸窩,一下接一下拍著。

涼風自破了口子灌進帳內,燭火搖晃兩臂生寒,寂靜的的夜裡,一種極壓抑的低低悲泣,如重傷掙紮的野獸,痛苦煎熬著。

薑萱忍不住落了淚,眼淚無聲淌下,這一刻心擰著疼極了,她收緊手臂,低聲道:“我們會複仇的。”

“我們好好選一個地方,讓姨母入土為安。”

“總有一天,他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

許久,衛桓起身,他把那個瓦甕抱了起來,親手安置進一個樟木大箱裡。

夜很深了,薑萱擔心他,留在中帳,梳洗更衣安置他睡下,他機械隨著她的步驟動作。

夜半,衛桓發起了熱。

一度高燒,唇白毫無血色,臉額赤紅,喃喃著“阿娘……”“我要殺了你們……”,掙紮著大汗淋漓。

薑萱一宿沒睡,給他抹汗換衣,喂藥探溫,不離身一直到天明。

衛氏是一個極堅韌的人,高熱眼看令人驚心,隻至天明時,卻已儘數退了下來。

他披甲巡營,處理軍務,一如平日。

唯一和平時不同的,就是他更寡言了,整個人壓抑得厲害,沉沉的如深夜暗淵。

薑萱很擔心,“不管如何,你當保重自身才是。”

衛桓見她來,勉強扯了扯唇,“嗯。”

他抬眸,望向暮色中黑壓壓猶如巨獸蟄伏的太行關口,視線仿佛穿過雄關古陘,抵達山脈的另一側。

有恨意刻骨。

“阿桓,阿桓!”

薑萱連喊兩聲,他才回神垂眸,她心裡愈發擔憂,正要勸慰兩句,卻又有哨兵來稟。

“報!張司馬和賀拔將軍回來了!”

……

張濟和賀拔拓回來了,帶回來陳昭。

一行人在暮色中打馬奔近,一翻身下馬,張濟哈哈大笑,拱手見禮賀道:“濟恭喜主公,賀喜主公,今日得一良才雄將!”

他後麵和賀拔拓並騎的是一個黑臉漢子,身長九尺,高大魁梧,披一身青色甲胄,眉骨略高眼窩深邃,瞳仁是偏淡的褐色,一個有著胡族血統的中年將軍,正是陳昭。

陳昭單膝下跪:“陳昭見過府君!”

“好!”

衛桓上前兩步,將人扶起:“得將軍相助,衛某大幸!”

投來的包括陳昭麾下的三萬六千黑山軍,為表誠意,他隻帶了十來個親衛來,其餘部屬留守井陘二關。

衛桓當場拜陳昭為振威將軍,為麾下九大將之一,三萬六千黑山軍並不打散,直接編入麾下。

其實這也是陳昭和張濟二人談妥的條件之一,隻眼下張濟還未開口,衛桓就已決定,更讓陳昭大喜,最後一些戒備也消了,他再度行跪禮,“我等效命府君軍前,萬死不辭!”

他隨後一揮手,“將人押上來!”

什麼人?

河間糜廣派來勸降的人。

什麼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陳昭根本並不理會這套,黑山軍本就半軍半匪,他一選擇並州,即刻命人將河間來人捆了,直接當做投名狀。

“請府君率軍入關。”

太行山的另一邊,糜廣正率軍猛攻石邑,而張岱率二十餘大軍急行軍將至,局勢瞬息萬變,得馬上接手二關並穿過井陘,否則石邑肯定撐不住要落入張岱之手。

這一出去,估計馬上就是一場大戰,故而陳昭道:“聽聞這廝還是糜廣的心腹,正好宰了祭旗!”

那被捆得嚴嚴實實的青袍文士掙紮著,嘴裡嗚嗚叫喚。

衛桓視線移到他身上。

糜廣,衛桓不但聽過,他還認識且見過多次,這糜廣可是張岱的鐵杆心腹。

昔日那場汙穢不堪的淫樂盛宴,正有糜廣的在場。

眸中掠過一抹血色,衛桓反手“鏘”一聲薄刃出鞘,寒芒驟閃,青袍文士“呃”短促一聲,整個頭顱高高飛起,頸腔熱血噴湧而出,濺到赤紅帥旗的旗杆上,斑斑殷色。

“刷”一聲利刃入鞘,衛桓冷冷:“傳令,立即拔營!”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