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灌進廊下,她臉麵生寒。
平時她有耐心的,隻今天她真的很累了,沉沉的疲倦席卷全身,頭疼欲裂,她低頭,按住抽痛的額角,突然不想再說話:“我想安靜一下。”
她話罷轉身,推開房門入屋,把門掩上,脫力重重地靠在門扇上。
……
背靠隔扇門緩了一陣,薑萱才恢複了些力氣,勉強撐起身體,進了內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她真的很累。
習慣了照顧人,其實她也想被人照顧。
回想當初和徐州裴氏定下婚盟時,她雖對裴文舒沒什麼男女之愛,卻很滿意他。現在細想想,其實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但凡她和裴文舒在一起,都總是他照顧她的。
薑萱習慣了照顧人,上輩子父親去世後,她照顧彷徨且沒有生存技能的媽媽;這輩子,她要照顧秉性甚柔的母親,照顧年幼的弟弟,作為嫡房的一個主心骨。
後來變故發生,她照顧弟弟,照顧衛桓。
她習慣了照顧人,也樂意照顧他們。
但其實,她也是很渴望被人照顧的。
或許她潛意識把這個角色放在未來夫婿身上,所以當初衛桓對她暗生情愫,她卻完全沒察覺。
因為她沒考慮過,他年紀還小自己一些,她潛意識其實是想找個年長的,可以照顧她的。
她也有個想依靠的時候。
衛桓不是不好,隻是和自己當初期待的總有那麼一些差異。
所以疲倦堆疊,她現在真的很累很累。
她想,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雙目放空看著帳頂,出神一陣,她闔上雙目。
隻這時,外頭卻響起敲門聲。
“阿尋!”
衛桓敲門聲很急,慢一拍他奔上前房門已被拴上,他大急:“阿尋,阿尋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不是的,我沒有,我……”
高聲急喊,恨不能破門而入,“砰砰”的擂門入耳,薑萱頭疼得更厲害。
她捂住額角:“你放過我行不行?我累了!”
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嗎?
猛扯過被子蒙住頭臉,被角掃過床頭小幾茶盞落地,清脆“啪”地一聲,擂門聲戛然而止。
薑萱這才好過了一些,沉沉疲倦,她在被下側身,把身體蜷縮在一起。
先讓她歇歇吧。
有什麼事都等她歇好了再說。
……
薑萱沉沉陷入昏睡,衛桓卻慌了。
她說,“你放過我行不行?我累了!”
本意是讓他不要檑門,讓她好好歇息一下,隻心下大急的衛桓入耳,卻生了歧義。
她說她累了,然他放過她?
心臟刹時緊縮,她……這是不想要他了?
不可以的!
不是這樣的,他錯了,他可以解釋!
心急如焚,卻不敢再擂門呼喚,衛桓聽得分明,她聲音疲憊中帶著隱疼。
急,亂,愣愣站了許久,他慢慢倚著房門坐下。
他想和她近一些。
坐了不知多久,天色已全部暗了下來,黢黑天幕懸著一線寒月,又孤又冷。
衛桓的額角貼在門上,怔怔地想。
他彷徨,震驚又自責,竟從來不知她素日的溫柔婉轉下,還掩藏了這麼多不渝的情緒和感覺。
怔忪間,想起她脆弱蒼白的臉,她問她為什麼?為什麼一直盯著裴文舒?
衛桓喃喃:“為什麼?”
是不信她嗎?
當然不是,這世上他最信任的唯有一個她。
隻每次裴文舒出現,他總是格外敏感格外介懷,連表麵平靜都難做到。
為什麼呢?
歸根到底,他是少了安全感。
再深究下去,大約是自卑。
衛桓怔怔望著天際一彎明月,月色皎潔,明亮柔和。
他突然想起和薑萱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頡侯府的九公子,兩家公子女郎的走動愈頻繁,以表現河間青州聯盟更加緊密。
他避無可避,一定得去。
那是衛桓與薑萱的第一次正麵接觸。
她是唯一沒有鄙視嘲弄,用隱含異樣目光看他的人。一身淺淺杏粉深衣曲裾的優雅貴女,緩步迎至行至台階下,微笑道:“你是九公子吧?很少見你,當真少年風流,芝蘭玉樹。”
她輕笑:“快快進來罷,且讓我一儘地主之誼。”
一雙澄明透亮的眼眸,溫柔似水,如春風拂麵。
大約,在那時就留下了一絲痕跡,隻是他當時對這群貴女貴公子厭惡太深,很快忽略並掩蓋過去。
所以或許因此,裴文舒和她共行的身影他印象格外深刻。
韶光少年,優雅矜貴,和風姿綽約的少女並肩而立,仿若一雙璧人。
這個畫麵鏤刻下來,一回想就憶起了,揮之不去。
歸根到底,他是自卑的,她天邊明月,即使遭遇風雪,依然皎潔明亮。
他觸及了明月。
一直置身黑暗的人,何其有幸將明月擁入懷中。
需知得到光明後,人再無法重歸黑暗,若失去她,他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所以他格外在意裴文舒,
所以他迫切想儘快定親成婚。
可他從沒想過,自己竟讓她這般疲憊不堪。
衛桓捂住眼睛:“對不起,對不起。”
仿佛有一隻無形手探入他的肺腑,擰住驟收緊,心臟一陣絞痛,疼得他有些受不住。
忍不住捂住胸腔,伴隨疼痛而起的是深切的自責和愧疚。
她說得一點不錯,她總是這般有耐性溫柔,而他卻半點不願意改變。
她溫柔以待,他卻始終固執。
她說她很累了,是的,一直都是她照顧他的,心理上也是他依賴她。
衛桓有些恍惚,他想起徐乾程嫣,想起符石賀拔氏薄氏,甚至楊氏,還有陸延呂遜等等人並他們的妻子。
旁的夫妻不是這樣的,比如徐乾,舊時他在外奮搏讓妻子在家無憂,後來知曉有讓程嫣走出家門的機會,忙忙主動為之爭取並鋪路,後續又詳細指點,幫忙配合,等等等等。
了解她的需求,並為之努力。
再比如符石,不管是妻是妾,他都竭力讓她們安逸無憂地生活,哪怕如楊氏般有種種不妥,他也沒有因此放棄照顧。
都是男人撐起一個家的。
他想起一句唱詞,“妾似蒲草,郎君如磐石,不管山高與水急,兩依無轉移”。
衛桓慢慢站了起身。
他忽明悟,原是自己該為她撐起一片天,不單單物質安全,還有生活上,和心理上。
不管內外,他都應是她最穩實的靠山。
照顧她,體恤她,免她煩,免她憂。
作者有話要說: 桓崽終於聽進去了,還有所明悟,太不容易了啊!!!
哈哈哈哈哈,麼麼啾!親愛的寶寶們,明天見啦~ (*^▽^*)
還要感謝“簡單的淇淇”扔的地雷,筆芯!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