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薑萱 秀木成林 13263 字 9個月前

晨光微熹, 屋外婉轉鳥鳴淺唱, 高高低低,一抹白亮印在窗欞子上。

清早的室內還昏暗著,衛桓卻是醒了, 又躺了片刻,他才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

薑萱還睡著, 睡得很沉。

大夫說, 妊娠婦人多較平日嗜睡, 不必擾她, 讓她自睡就是。

衛桓動作很輕,給她仔細掖了掖薄被,撩帳出來, 輕手輕腳換了衣裳又洗漱過, 開了房門出去,又無聲掩上。

秋季清晨已有涼意, 立了片刻, 他吩咐金嬤嬤等人仔細伺候, 便出了院,往西邊去了。

平日這個點,是他晨練的時候,隻昨日得了大喜訊, 夜間又想起衛氏,遂想去給母親上柱香,稟明大喜。

衛氏的靈位和董夫人一樣, 都是暫安奉在西北角的宗祠,踏著晨霧緩步快到正門,一轉過彎,迎麵碰上了符石。

得喜訊後,符石昨夜也是輾轉一夜未曾成眠,天未亮全,就起身往宗祠而來。

舅甥二人都是一個目的,打了招呼,便一並進去。

上香後,衛桓獨自跪在蒲團上,給母親默稟。

衛氏是妹,符石為兄,他沒有跪,他立在堂中,靜靜看著嫋嫋檀香後的那麵朱紅色靈位。

阿姝,桓哥兒已長大成人了,有了大出息,如今他媳婦又身懷有孕,很快就得抱麟兒佳女。

你勿牽掛。

哥哥都替你看著。

符石長吐了一口氣,低頭抹了抹有些泛紅的眼睛,閉目片刻,待衛桓起身時,已一如平常。

符石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明年這個時候,舅舅就要當舅公了。”

衛桓也不禁微微一笑。

符石問他:“可要你兩個小舅母過去幫忙照顧?”

這是頭胎,怕小兩口沒經驗。

衛桓想了想:“有金嬤嬤在,就暫不需勞動小舅母們了。”

金嬤嬤素來仔細嚴謹,本人生了好幾個,經驗豐富,又把大夫注意事項記得牢牢的。另外,他還打算等會就把府醫召回。

暫就不需賀拔氏和薄氏了,他和薑萱其實與兩位小舅母接觸並不怎麼多,若來了,他怕她不自在。

符石便說:“那後頭若要的話,你隻管說。”

“嗯。”

上香畢,舅甥二人邊說邊往前頭去,才出到正堂大廳前,忽聽一陣落地鏗鏘的腳步聲正往這邊來。

抬頭一眼,不是徐乾還有誰?

徐乾傷愈,接令往宣和而來,今早剛到。

衛桓大喜:“伯潛!”

他大步迎上前去,一錘徐乾胸膛,久彆重逢二人大力擁抱一下,分開他笑道:“怎麼這麼早到的,急什麼?”

徐乾哈哈大笑:“昨日本想一口氣來的,不想馬折了蹄子,就在東郊陳鄉歇一夜!”

也就數十裡的路,一大早四更起,早早就到地了。

“衛兄弟,大喜啊!”

徐乾才進大門,便聽見薑萱得孕的好消息,一錘衛桓胸口,連聲恭賀,又調侃:“咱們說不定,以後還能做親家呢!”

衛桓被他噎住了,他孩子還沒出生呢?怎麼就被惦記上了?還有徐乾他閨女都三歲多了,就算他得了兒子,這年紀差得會不會大了點?

他老大不樂意,徐乾嘖嘖,大笑,又抱拳對符石道:“賀喜啊,符伯父這是要做舅公了啊!”

符石捋須笑。

打過招呼,徐乾一勾衛桓肩膀:“這般大喜,很該痛飲一番以作慶賀,走!”

符石失笑:“伯潛好些日子不喝酒,怕是憋壞了。”

笑歸笑,不過還是去了,一來確實是衛桓大喜;二來也為徐乾傷愈回歸慶賀洗塵。

除了當值的,最後能來的都來了。

很是熱鬨了一番,不過到底是白日,大家有節製,喝歸喝,卻沒醉。

小杯小杯淺酌,衛桓問過徐乾傷情,得知全無隱患,十分高興,二人乾了一杯,接著又聊起分彆後的詳情。

說到最後,徐乾不免問起和薑琨對峙的情況,並道:“張岱那賊子,怕是傷愈了罷?”

斷了一臂,隻要熬過前頭,張岱傷愈能應比徐乾還要快些的,現在徐乾都重返軍中了。

徐乾人在養傷,隻前線情況卻一直關心著的。

張岱傷愈,董夫人的骨骸又剛被取回,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兩件事任選其一都很可能會引起局勢變化。

如今卻是二者都撞在一起。

說到正事,徐乾嚴肅了許多:“我們什麼時候與青州開戰?”

衛桓擱下杯盞:“估計快了。”

他眉目間閒適斂了,淡淡一句話,聲音也不大,卻是陳述語氣。

符石在旁補充:“我們這邊水陸道場一起,青州搜捕的動靜就全停了,婁興公孫紹率軍火速趕回渤海。”

“最新訊報,連日來,薑琨召見臣將,軍令頻出,各處青州軍多有調整。”

最後一句,是張濟接的,他讚成衛桓判斷:“薑琨估計是等不到明年了。”

……

渤海郡,郡治南常。

馮平進門,探手給薑欽遞上一則密報,沒有署名,但一看筆跡就是公孫紹傳來的。

一目十行,薑欽道:“他和婁興正趕回來。”

阻截董夫人骨骸徹底落空了。

他麵色並不好看,將紙箋置於燭火上,看火焰燃起,淡淡:“看來,裴家在青州實力真不小啊。”

細作網絡比他想象中要龐大,經營得也比預料要深入多了。

薑欽垂下眼瞼。

馮平低聲道:“訊已傳過去了,芮富暫未傳信過來。”

先前薑欽一決定阻截薄鈞後,同時令芮富蟄伏不動,每半月的日常消息也停了。

馮平蹙眉:“公孫先生怕是要被君侯嗬責了,”他更擔心的是另一事:“如今又沒了掣肘,隻怕大女郎和四公子要將舊事公之於眾了。”

未開戰,大義先落於下風,麵對衛桓這麼一個大敵,馮平難免憂心青州戰事失利。

薑欽聞言搖了搖頭:“應不易。”

薑琨不是張岱,青州軍身經百戰,另外還有梁尚。

至於公孫紹,他令馮平:“這幾日,注意打聽外書房消息。”

“是!”

……

過二日,婁興公孫紹急趕而歸,至郡守府外書房,一入見薑琨,立即撩起下擺跪地:“標下等無能,請君侯治罪!”

二人明明剛好趕上,卻還是被盜墓者走脫,此過實無法開脫,薑琨大怒是必然,不過好歹這不是得迅的第一天了,梁尚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按捺下一口氣。

“罷了,先記下,許你二人戴罪立功。”

這事好歹是公孫紹提醒判斷,也算能抵些失誤,另外最重要一點他是謀臣文士,打罰並不適用於他;婁興也是,他是大將,不能輕易刑罰。

既然如此,那事情便該做得漂亮些,厲聲嗬斥一番後,最後重拿輕放,允許二人戴罪立功。

梁尚打圓場:“好了,你二人先下去洗漱休整一番。”

風塵仆仆的人低頭出去了,瞥一眼二人背影,薑琨臉色立即沉了下來:“迎頭碰上,率兵一萬又有州府襄助,竟還會讓人走脫!真是豈有此理!”

這可是在青州地盤上,前後腳都讓人跑了,薑琨初得迅那會,恨不能將這二人一擼到底,真是氣死他了!

由不得薑琨不大怒,董夫人屍骨本身是不重要,但它卻是讓薑萱姐弟閉嘴的唯一關鍵。它固然不能讓衛桓大軍裹足不前,但轄製住姐弟二人的嘴巴,讓他們不會說出不該說的東西,卻絕對夠力的。

薑琨不是張岱,他素以仁義揚名,又有義薄雲天之稱,這是他的立身根本。舊事宣揚出去,雖不損他兵力,但無形影響卻會很深遠的。

一個假仁假義、虛偽君子的帽子扣到頭上,他這輩子都摘不掉了。屆時天下恥笑不說,最關鍵的以德聚賢、人未至先教黎民歸心三分的路子他就走不通了。

薑琨如何不惱怒?

惱怒婁興公孫紹的失誤無能,更惱怒那一雙逆父的孽子孽女!

他重重擊案:“真真氣煞我也!”

梁尚勸:“婁興二人必已儘全力,公孫紹也非庸才,事已至此,君侯息怒。”

不息怒也沒辦法,都已經這樣了,薑琨重重呼吸幾下,勉強斂了怒色,和梁尚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宣和那邊,正在做水陸道場,據探,是七天。”

沒了董氏骨骸的掣肘,七日過後,這姐弟二人隨時可能將舊事廣告天下。

薑琨如今是恨毒了婁夫人,全是她心大動作又刻意試探,勾起那事。畢竟他當時哪怕心裡是有疙瘩,但也並沒打算對薑萱姐弟做什麼。

梁尚略略沉吟:“君侯,唯今的法子,隻有先發製人。”

他拱手:“請主公遣使,以十萬金贖二公子。”

十萬金巨款贖子,鋪墊慈父之名,來一個先入為主。後續薑萱姐弟再開口,薑琨便作惱且恨的姿態,將舊事說得含糊一些,同時傳出一些似是疑非的流言,讓人腦補。

事已至此,隻能死不承認了。

梁尚輕歎,事情一出,可以想象對薑琨名聲打擊會很大,他們目前能做的,隻有努力將影響減至最低。

他道:“使者必被拒,拒後,我們立即借機揮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