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毫不設防,以一個全心信任的姿態朝著站在最前方的警察撲了過去。
“警察叔叔!!有、有屍體!!那邊、雕塑裡,已經爛了……”
他大概並不完全是演的,不論是慌慌張張的神態表情,還是語無倫次的情況彙報,都相當真情流露。
眼看著少年跑得太急,一個踉蹌就要摔倒在地,那明顯是小隊長的警察到底還是上前一步將他扶住:“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我們是K大的學生,因為好奇,才、才來博物館探險,故意留到了閉館之後……”
少年頗為後怕地飛速瞥了眼鳥籠,“我們也沒想到會發現屍體……”
他說得磕磕絆絆,卻是將三個問題都答得恰到好處,即回答了警察第一時間想知道的內容,又沒有真正邏輯清晰地將所有前因後果交代清楚。
——適當留白,即是為他們還不清楚的事件設定留出圓謊空間,又符合正常人在慌亂中的邏輯概括能力。
扶起他的警察沒有對這番話表現出什麼異樣,但實際上,他從進入這間展室開始,表情就算不上好。
即便麵對著這群看似無害的學生,嚴肅的神色也並未有任何鬆懈。
[又慢了一步。這次是一群學生。]
將編輯好的消息發送出去,他才將注意力重新轉回現場。
一麵用眼神示意隊員前去屍體處取證,一麵抬手將眾人往另一邊趕:“你們跟我過來。”
話雖如此,他其實對這次能問出線索並不報什麼期望。
凶手顯然是個表演型人格的變態殺手,處理屍體的手法嫻熟異常,將屍體直接展出在人來人往的博物館裡,還故意弄得這麼聲勢浩大讓人發現,分明就是對警方的挑釁。
作為這係列案件的專案組組長,這挑釁基本就是正正呼在了他臉上,換了誰也沒法保持良好心態。
他在眾人移動過程中極快將眼前的學生過了一遍,除了其中一個穿著夾腳拖鞋的男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其他人倒是看不出什麼異常……
直到他目光掃到了後方的顏也。
專案組長明顯一滯。
顏也剛剛強忍住了一個略有些不合時宜的嗬欠,此時眼尾微微泛紅。
隔得近了,能看清他右側眼角下有一顆淚痣,襯得那雙浸透了月光的桃花眼越發讓人挪不開目光。
隨後他就若有所察轉頭……
與專案組長對上了視線。
專案組組長心頭微微一凜。
他見過這張臉!
雖然很清楚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看到這張臉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今晚已經有了最大的“收獲”。
隻是這明顯是群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即便被捕現場也頂多隻能算屍體發現者,帶回所裡的問詢時間頂天八小時。
八小時,他連探監的流程都沒有走完!
要坦白直說嗎?
放他們離開,之後再以配合調查的方式請他回來嗎?
或者可以乾脆搞個聯合課題,他記得B組那邊跟K大心理係原本就有個犯罪心理研究項目……
他麵上表情不變,腦中卻轉速飛快。
隨即又忍不住想——
……這種時候,換做“那個人”會怎麼做呢?
還是找借口將人帶回去,徹底掌握在手裡比較安心吧。
手機微微一震,仿佛有所預料一般,他收到了來自“那個人”的回複,隻有短短四個字,卻是讓他驟然眼前一亮……
很快,玩家眾人就被分成了四個小組。
每個人都收到了來自看守自己警官的要求,當然這些要求在玩家們耳中聽來,更像是這次副本的一道關卡題。
“我知道你們不是單純來探險的,這樣,如果你們能說出誰是最先提議來博物館的人,以及今晚來這的真正原因,我就立刻放他回學校。如果你們沒有一個人承認,我大概就要請你們一起回警局一趟了。”
被供出的主謀,毫無疑問要受到更加嚴苛的調查。
這畢竟不是真實普通的世界,在副本遊戲裡沒有人知道劇情會怎樣離奇發展,一個搞不好,這個“主謀”就會冤死成本案畏罪自殺的嫌疑人。
而如果這次副本還有時間限製就更麻煩了。
彆人在探查線索的時候,你在看守所裡數螞蟻;
彆人填答案出副本,你就隻能永遠被留在副本裡。
玩家們隔著一段距離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不就是囚徒困境嗎?!
如果所有人都抵賴,要被關一整夜;如果所有人都坦白,大家都關個三五天;但如果同夥坦白你抵賴,同夥現場釋放,你卻要被留在副本。
換言之,在同夥坦白情況下,你坦白會被關三五天,抵賴會被無期徒刑;
同夥抵賴的情況下,你坦白能立即釋放,抵賴卻要關一整夜。
等於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選擇坦白都是最優解。
唯一奇怪的是,警察這裡要找的隻有一個人,也就是說他們隻需要齊心合力賣掉一個隊友,就能通過這一關。
傳說中的獻祭關卡嗎?
隊友祭天,法力無邊!
如果換成平時可能還真有些麻煩,這個祭天人選就得糾結半天,投票太分散搞不好還有可能開局團滅。
但這次也不知道阿克夏怎麼做起了慈善——
現在不正好有個明晃晃的背鍋人選嗎?!
眾人飛速達成一致,無數若有若無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央的顏也。
察覺視線的顏也不露痕跡地挑了挑眉。
這是,準備推他擋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