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鳴霄大概沒預料到顏也演技這麼好，卡殼了半晌，一直到被顏也不露痕跡地瞪了一眼，才回過神來。
他驚恐狀退到牆角，繼續演劇情：“你、你要乾什麼？”
“我不是來找你的……”
兩人沒有排練，甚至之前也稱不上有交流。
但此時此刻，僅憑一個眼神，顏也就領悟了季鳴霄的意圖。
他歪了歪頭，像是關節不甚靈活般，一麵說，一麵衝著季鳴霄暗中使眼色的方向，一點一點，像是人偶關節卡頓般，轉過了頭。
他眼神發亮，在背光中，緩緩加深了唇角的笑容：“哥哥，我好想你……”
這話音剛落，就聽更深的巷道黑暗中傳來一聲異響。
像是有誰因為心神大動而沒注意一腳踏空，又緊急穩住身形，轉身就跑。
顏也與季鳴霄極快地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同時拔腿追了上去。
……副本任務是“找到殺死時槿的凶手”。
顏也看夏筠皺眉盯著那紙條半晌沒有動靜，終於忍不住開口：“但，為什麼要特彆標注出是‘殺害時槿’的凶手呢？”
夏筠當時微微皺眉，有什麼線索就在嘴邊，卻愣是沒能抓住。
就聽顏也已經輕描淡寫地自問自答道：“大概因為……殺死時槿和殺死其他人的，並不是同一個凶手吧。”
“什麼？！……對啊！！”夏筠一驚，隨即很快意識到這個猜測的可能性相當大。
副本人設卡、副本名稱和副本任務，原本就是很重要的線索之一。
他們一開始也試圖分析過，注意力卻都集中在副本名稱上，覺得“黑色大麗花”的副本名肯定暗示了什麼，卻沒有一個人將這看似清晰的任務也拆開來分析……
夏筠有種新思路被打開後的豁然開朗感：“對，隻有可能殺害時槿的人和連環殺人案凶手不是同一個人，任務紙條才會這麼拆開問……”
他一時有些激動，轉頭問顏也，“你說，會不會，時槿的死其實不是什麼變態殺人犯的手筆，隻是被偽裝成了同類案件，所以警方才唯獨找不到她的屍體？”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會出現第七名受害者了！”
“……因為真正的連環殺人犯或許將時槿視為了最終目標，卻到底沒有舍得動手殺她，時槿的失蹤是另有人所為。”
顏也對他的推測不置可否，隨口接話：“那你覺得，殺死時槿的會是誰呢？”
夏筠想了想：“其實我們作為玩家，是比警方有天然優勢的——因為警方排查犯人是沒有嫌疑人範圍的，K市這麼多人口都有作案可能。”
“而我們要找的嫌疑人，一定是在我們能直接接觸到的人物範圍內。”
顏也點點頭，終於對他的一條結論表達了直接認可：“對，那麼你們排查出來了嗎？”
夏筠低頭翻了翻筆記本，片刻後才有些猶豫地開了口：“其實……我有點懷疑時域。”
“嚴格說來其實沒有什麼證據。”
他轉頭看向吧台那個不過三十，眼神便已宛若死水的男人，“大概是直覺吧，我覺得他太難過了，太絕望了，幾乎隨時都要崩潰……”
“但警方都還沒有定案呢，時槿還不一定真的死了呢，他怎麼就能認定人回不來了呢？……”
“——當然，作為玩家，我們是知道任務要找殺害時槿的凶手，才能確定她已經被害了，但NPC們其實都是不能完全確定的吧？”
“特彆是作為最親的人，哪怕看到屍體都有人不願相信，懷疑是不是整容的、偽造的呢。”
“這都還死不見屍，時域就這麼輕易接受了嗎？！”
夏筠皺了皺眉：“但如果那些悲傷都是演出來的，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簡直吊打無數偶像劇主角……”
顏也：“或許他的崩潰絕望本來也不是裝的。”
夏筠聳聳肩：“反正我就覺得有點奇怪，這幾天也一直讓人盯著他。”
他眯起眼，“我發現他這幾天總時不時收到短信或電話，但卻一條也沒有回複，接通電話也隻聽著，一句沒有應過……”
“我們討論了一下，懷疑他可能早就知道凶手是誰了，或許是凶手與他關係不一般，也或許他收到的短信和電話，都是來自凶手的威脅……”
顏也：“……”
夏筠看著他的神色，話音一點點漸小，沒來由有些心虛。
夏筠：“怎、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嗎？”
顏也滿臉難以理解，疑惑怎麼能有人在正確答案門口繞了一圈，還能拐彎開到出城高速上去：“你覺得什麼人才會確定時槿肯定死了？”
夏筠被這麼一嚇，腦子頓時有點轉不利索，下意識鸚鵡學舌：“什、什麼人？”
顏也垂下眸子：“當然是……殺死她的人。”
夏筠猛地瞪大了眼。
有關時域的猜測沒有證據，幾乎全是基於犯罪心理的揣測。
但此時，黑暗的小巷裡，季鳴霄和顏也快速追著前方的黑影。
即便對方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用寬厚大衣掩蓋了身形，顏也依舊能從那微跛的逃跑腳步中分辨出他的身份。
……是時域。
按照顏也之前的計劃，這個時候已經可以掏人設卡填答案了。
但或許是剛剛與季鳴霄的烏龍引發了他的警覺。
顏也突然意識到……長久以來連續的勝利，讓他越發輕敵了。
大概是小時候受到母親叢汐的影響，顏也慣會揣摩人心，甚至很多時候是下意識的反應，直覺便能判斷哪些人有問題。
但也正是這樣，他太過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次就差點栽進阿克夏專門挖的坑裡。
如果他剛剛沒有被季鳴霄第一時間製住雙手，抽出空來拍照發送完成了“答案提交”，現在是不是已經任務失敗、翻身無望了？
那還真是要感謝這個“假季鳴霄”無意間給予的“關鍵提醒”。
不論是現實還是遊戲，直覺都不是絕對可靠的，關鍵證據才能作為最後判定的依據。
然而顏也對這人的觀感才回轉了不到三秒，就又被拉低了回來。
時域跛著腿，本來也跑不快，更彆提季鳴霄身高腿長，一看就短跑爆發力十足。
季鳴霄原本一個健步就能追上去，卻明顯在消極怠工，東張西望越跑越慢，仰著下巴不知道還以為是在賞月。
自己不追也就算了，還捂著顏也的嘴將他也捉回了暗處。
顏也：“……”
如果不是看到前方某個攝像頭十分令人眼熟地開始“動態捕捉”，顏也簡直又要懷疑自己被坑了……
前方時域見無人追來，明顯放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