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送上門的雞自然被淩淵逮住。
薑芮將其宰殺清洗乾淨, 外皮抹上一點鹽, 內裡塞滿山菌筍丁,因附近沒有荷葉,倒有一片竹林,她就摘了許多竹葉將雞包起來,外頭再裹上一層泥, 埋在火堆下麵。
完工後,兩人圍著火堆麵麵相覷。
“對了!”薑芮忽地拍掌,“還應該做一份野菜湯!”
她立刻起身, 在山洞裡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一個獵戶留下來的瓦罐, 接了點雨水洗刷乾淨, 然後把能找到的芥菜野菌春筍齊齊丟進鍋裡,煮了滿滿一鍋。
做完這些,她又捧著下巴坐在火堆邊,眼也不眨盯著瓦罐和火。
淩淵自問並不看重口腹之欲, 見她如此專注,也不由起了幾分興趣, “雞要煨多久?”
“等野菜湯煮好就行了。”薑芮滿心期待道。
瓦罐被火烤得滋滋作響,野菜的清香慢慢在山洞中彌漫開, 薑芮深吸了一口氣, 打算舀起一點湯嘗嘗鹹淡,伸手才發現手邊什麼都沒有。
“怎麼?”見她頓住,淩淵問道。
薑芮眨眨眼, “莊主,我們沒有碗,也沒有調羹,等一下怎麼喝湯?”
這確實是個問題,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沒辦法用兩根筷子喝湯。
淩淵想了想,留下一句稍等,操控著輪椅出了山洞,沒一會兒拖回來一根竹子,
他的寶劍又有了用處,切蔥似的將竹子切成一截一截,每一截有個竹節封底,就成了個簡易的碗,他又用竹子末尾較瘦的枝節做了把勺子、兩隻調羹。
剛開始做出來的兩個竹碗還有點粗糙,等後來做調羹的時候,他甚至有閒心在上頭雕了兩朵花紋。
做好的兩副碗筷擺在洞中石頭上,薑芮圍著看了看,笑道:“莊主手藝真好,切麵一點毛屑都沒有,上頭還有花紋,可以直接拿去集市上賣了。”
淩淵挽了個劍花,將寶劍收入鞘中,聞言搖頭失笑,還真將他當做賣藝的了。
“依你看,這一套可以賣多少銀子?”他甚有閒心道。
“嗯……”薑芮瞄瞄他,有點遲疑。
淩淵略略挑眉,“直說就是。”
“那好吧,”薑芮抿了下唇,果真直說道:“十文錢應該有人買吧。”
淩淵挑起的眉頭就沒放下,他堂堂鳴山莊莊主的手藝,隻值十文錢?須知江湖上還有人出價千金,隻求他寶劍出鞘一現,什麼時候連人帶劍這麼不值錢了?
必定是這小廚娘不識貨。
他屈指扣扣扶手,正欲說話,小廚娘又說:“不過要是讓人知道是莊主做的,那就是千金也有人願意買,他們買去肯定不是為了裝菜盛湯,而是要跟古董書畫一樣貢在架子上的。”
他便不說話了,拿起一隻竹碗細看,忽地哂笑出聲。這小廚娘說的沒錯,若沒有他鳴山莊莊主的身份,這幾截竹子,可不就隻值幾文錢?
無怪天下人汲汲於名,汲汲於利,名和利,確實是好東西。
沒多久湯好了,薑芮把瓦罐和火堆移開,挖出底下的叫花雞,拍開泥封,頓時,一股竹葉的清新和雞肉的醇香飄滿整個山洞。
雖然隻有鹽調味,可雞腹中山菇和春筍的鮮味滲到肉裡,它們自身又吸飽了雞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不需其他調料累贅。
吃完了肉,再喝一碗野菜湯解解膩,微燙的湯水滑入腹中,驅散了雨水帶來的涼氣,整個人從裡到外變暖。
薑芮又燒了一瓦灌熱水,兩人簡單擦了臉和手。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雲霧散開,深藍色的蒼穹裡灑落許多星子。
淩淵坐在洞口,微微抬眼看著遠處的天空,夜風夾雜著草木晃動的聲響,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異動。
“莊主要休息了嗎?”
他回過頭看向洞裡,洞內已經全黑了,隻靠火堆照明,那小廚娘正側著身用茅草鋪床,一半身形隱在暗中,一半露在暖融融的火光下,昏黃的光照出她分外柔和的側臉。
“你休息吧,我來守夜。”
“那怎麼行?”薑芮立刻說,“不知道柳少俠什麼時候能來找我們,莊主應該好好休息,養好精神才行。”
“無事。”淩淵笑道,“就算沒休息好,明天也能獵到吃的,不會讓你餓肚子。”
薑芮鼓了下臉頰,“我說正經的,莊主卻拿我逗趣。”
淩淵溫言道:“我也說正經的,距離此地百裡便有武林盟分部,柳賢弟一行人,就算雨天耽擱了,明晚也能抵達,後天便能來尋我們。我內力在身,兩三夜不睡亦不成問題,況且山間有些夜行猛獸,你沒有武功,恐怕等它們潛伏到近前也未必能察覺,到時候再叫醒我就倉促了,不如一開始就由我來守。”
“那……那好吧,不過莊主什麼時候要是困了,記得把我叫醒,我雖然不機靈,可是守一會兒總沒問題的。”
“好。”淩淵點點頭。
薑芮鋪好茅草,合衣躺下,大概是白天比較辛勞,沒一會兒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大約過了一刻鐘,淩淵靠近,在她睡穴上拂了一下,她睡得更熟了,氣息變得越發綿長。
他看了她幾息,轉身出了洞外,用粗木柵欄將洞口圍好,而後從輪椅上站起來,身形幾個起落,悄無聲息落在溪邊一處空地上。
與此同時,薑芮睜開眼。
在淩淵落定之後,身邊忽然出現二十幾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瞧他們的衣著武器,與今天突襲的是同一夥人。
這些人也是他的手下,生了二心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