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寂靜無邊。
已是後半夜, 窗外的草蟲早已停止鳴唱,整座鳴山莊,除了巡夜的護衛,其他人都陷入睡夢中。
淩淵悄無聲息從暗室內走出,身上帶著涼意, 房裡如他離開時那般寧靜無聲,但他敏銳感覺到幾分異樣,屏息蓄力, 無聲無息繞過屏風,徐徐撩起帷幔, 卻見本該熟睡的妻子, 此時安安靜靜坐在床頭。
氣息凝滯。
不論是被撞見秘密的那個,還是撞見秘密的那個,都帶著一種可以稱得上平靜的表情看著對方。除了燭火燃燒的細微嗶啵聲,此時再沒有彆的動靜。
無聲對視中, 燭芯忽然爆出一個小小的火花,淩淵先有了動作, 嘴角如往常般勾起,緩步走近, 拿過衣架上的外衣披在薑芮肩上, 溫聲關切道:“夫人怎麼枯坐床頭?當心著涼。”
雖然是溫和的語氣,但他那枯木般暗啞的嗓音,在夜裡驟然響起, 卻帶著叫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淩淵仿若未覺,將人抱在懷裡,握住對方微涼的手,“我給夫人捂捂。”
今夜雖然來得突然,卻並不叫人意外,他知道早晚會有這一日,而先前離開時,發覺自己甚至不忍心點她的睡穴後,他就意識到這一天,將比先前以為的來得更早。
剛才從暗室裡出來,察覺到不對,他沒有重新退回去,也沒有再次戴上麵具,在那短短一瞬,已經做好抉擇。
如果來的是個宵小,他並不介意被看到真麵目,因為對方不可能活著離開。若沒有外人,隻有他的夫人,被看了也就看,左右她是他的,不會有變數,他也不允許有變數。
“怎麼不說話?”他把吻烙在她的頸上,細細密密,溫柔得如和風細雨。
薑芮偏過頭,回身看他,“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麼?”
淩淵眼神晦澀,啞著嗓音柔聲道:“我不知道夫人想聽什麼。”
燭光影影綽綽,薑芮觀察他的神色,知道這話並非推脫,過去對於每個人而言,並非隻有美好的回憶,也有可能是黑暗、血腥、絕望,她無意叫他再去回想,隻問:“你的腿沒事?”
“是。”
“你是不是正在謀劃一些事情?”
“是。”
“有性命之憂麼?”
他緩緩點頭,“……有。”
“那麼,”她看著他,慢慢開口:“我呢?你若沒了命,我怎麼辦?”
還在腰間的手頓了頓,而後慢慢收緊,似乎準備將她揉進骨血裡,這個問題,是近段時間來淩淵一直在回避的,但此時被她指出來,已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
仇要報,仇人的性命要收,而他在謀劃這一切的時候,從沒有把自身安危考慮進去,換句話說,他不準備留下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