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導發現眼前這個女人油鹽不進,似乎就是單純想讓他死。
即便已經死過三十次了,當他被操控著奔赴死亡時,那種壓抑而焦灼的煎熬感還是沒有減輕半分。
比起被黑蛛王一下吞噬的痛苦,投身進密密麻麻的紅蛛群裡,被巴掌大的紅蜘蛛一點點蠶食,這樣慢性的折磨更讓人感覺生不如死。
他的皮膚被撕扯開口子,紅蜘蛛爬進溫暖的血肉,在此啃咬吐絲,蜘蛛窟裡響徹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臨死前,南宮導想,這麼多的紅蜘蛛,定是不可能隻咬他一人。
等他再次複生,回到這個鬼地方的時候,或許這個該死的女人已經像他此刻一樣,骨肉分離。
事實上,從死到生,不過隻經曆了幾秒鐘。幾乎是在南宮導斷氣的一刹那,黎諄諄便再次將他召喚了出來。
明明他還是穿著整齊的暗色西裝,連發絲都不曾亂過,臉色卻煞白,胸腔不住起伏著,心臟仿佛躍到了耳朵裡,可清晰地聽聞一下一下強而有力地顫動。
他又回到了她麵前,但一切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發展。她方才在他作勢要將她扔進紅蛛群時,向他服了軟,這便足以說明這些蜘蛛跟她不是一夥的,它們也會攻擊她。
然而黎諄諄就站在他落地的不遠處,那些數不儘的紅蜘蛛將她包圍住,卻遲遲沒有靠近她,便仿佛她身上有著什麼令它們畏懼的東西似的。
南宮導沒能思考太多,他在複生的下一瞬,再次被紅蜘蛛吞沒。
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黎諄諄足足召喚了他六百多次,以至於整個蜘蛛窟裡都響徹著淩遲般的哀嚎。
26聽得渾身寒毛直豎:“你這麼恨他嗎?”
黎諄諄:“不恨呀。”
“那你為什麼……”
她理所當然道:“他是我的金手指,我利用金手指完成任務,有什麼問題嗎?”
26竟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它猶豫了一下:“係統欄裡有安樂丹,可以讓他臨死前感受不到痛苦,像是安樂死一樣,隻需要一萬金幣就可以兌換……”
許是怕她不能理解一萬金幣對於她來說有多麼微小,它又小聲補充了一句:“一萬金幣,就是一顆極品靈石。”
26想,黎諄諄都能隨手扔給一個侍女一顆極品靈石,想必是不在意這點金幣的。
“不要,那可是一萬塊錢呢。”她又坐回了蛛絲上,看著漸黑的天色,覺得有些犯困。
許是太過無趣,她看了一會廝殺現場後,便往後一仰,躺在了蛛絲上,翻看起了係統欄裡可用金幣兌換的物品。
大多數都是些提升修為的丹藥,但對於現在失去元神的她來說,丹藥沒太大用處。
除了丹藥,已解鎖的物品欄裡還有些現代的小物件,例如鉛筆,橡皮,挖耳勺之類的東西。
這些金幣回到現代都可以兌換成現金,非必要時候,黎諄諄一般不會亂花金幣,賺錢重要,能攢住錢也重要。
不過她實在太無聊了,看了半晌,用十金幣兌換了一個挖耳勺。
蜘蛛窟裡大部分紅蜘蛛已經吃飽了,南宮導死亡的速度越來越慢,甚至有時間回頭看一眼罪魁禍首黎諄諄了。
他看向她時,她正躺在像是秋千般的蛛網上,懶懶散散地伸著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木耳勺掏著耳朵。
美人就連掏耳朵都看起來賞心悅目,但南宮導實在無法欣賞一個害得他一天內死了六百三十五次的女人。
他更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那些紅蜘蛛不靠近她,隻沒完沒了地撲上來啃食他。
在他死了第六百三十六次後,南宮導終於感覺到四肢回歸自由,他不再受控,而那些紅蜘蛛飽食過後,也褪去了大半。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朝著她走去:“喂!我到底怎麼得罪了你?”
他看起來麵色慘白,嗓音低沉而冰冷,還有些陰惻惻的,怨氣大的像是惡鬼。
“第一,我不叫喂。”黎諄諄掀了掀眼皮,麵色紅潤,連說話的音調都懶洋洋的:“我姓黎。”
南宮導皺起眉:“黎諄諄?!”
見他幾乎脫口而出,她扯了扯唇,打趣似的笑著問:“你的前任裡,不會隻有我一個人姓黎吧?”
她這樣說,便算是承認了自己是黎諄諄。
南宮導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那本該吊著半死不活的性命,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植物人前女友,竟然重新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麵前。
不但如此,還是以這樣近乎慘烈的方式重逢。
他在腦海裡搜羅了半晌,努力回憶著有關黎諄諄的一切。
他們高三在一起,大二分手,戀愛三年,分手後不久她就遭人綁架,從廢鋼廠的高樓墜落,摔成了植物人。
而後她父親入獄,公司破產,母親吞藥自儘險些喪命,弟弟則休學打工賺錢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印象中的她,有點天真,有點單純,像是為愛衝鋒陷陣的勇士,無畏向前,在他眼裡卻蠢的可笑。
自分手後,南宮導再沒有見過她一次,隻隱約記得,他們已經分手了八年,她也在醫院病床上躺了八年。
難不成黎諄諄已經死了,現在是變成了厲鬼,在向他索命?
南宮導是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向來不信這些鬼怪之談,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他的認知。
他沒有立即否定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靜:“好,如果你是黎諄諄,這裡是什麼地方?”
“十八層地獄。”
見他麵色凝重,黎諄諄不禁笑出聲:“開個玩笑。”
她隱去這幾年自己穿書的經曆,簡單講了一下他們現在的處境,隻告訴他這是一個書中的修仙世界,而她現在有能力隨時召喚並操控他的生死。
南宮導聽得眉頭直皺,低著眸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