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個前男友(2 / 2)

原來即便是魔種,小時候也會尿褲子。

黎殊將不辭從白衣中撈了出來,一手輕鬆地繞過他的腋下,提著他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院子的水井是壓水井,地麵用青磚壘砌,外表像個長長的煙囪管,從中橫伸出細長的鐵管來,握著壓手柄一下一下往下壓著,水流便從鐵管中的出水口流淌出來了。

黎殊將不辭放在水管的出水口,自己則握著壓手柄壓著水井,隻聽見“嘎吱”“嘎吱”的響聲,那水流便沿著出水管迸濺了出來。

她也是第一次養孩子,完全沒考慮到水溫合不合適,利索地衝洗完不辭身上的穢物,便又從儲物戒中取了件白衣出來。

黎殊最不缺的就是白衣,但儘管如此,她還是警告不辭:“不可以尿在衣裳上,你要是想要方便,就,就……”

她就了半晌,指著院子裡的茅房:“去那裡麵……”說到了一半,她又忽然停住。

不辭年齡還小,雖然他學東西很快,但要是站不穩一頭栽進屎坑裡怎麼辦。

“你再想方便就告訴我……”黎殊吸了口氣,“我給你把尿。”

黎諄諄不知道黎殊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將這句話說出口,反正她的表情看著是挺崩潰的。

黎殊將嶄新的白衣裹在不辭身上,取了那件臟汙的白衣扔在水井下洗了洗。

她本是可以用法術,捏個淨身決就能清理乾淨。但由於結界限製了她的靈力,再加上不辭就在一旁眨著眼睛看她,她硬是用手洗乾淨了衣裳。

是了,黎殊並不準備教不辭法術。她認為倘若不辭接觸修仙的法術,便很可能會引得他體內的魔氣作亂。

她不願冒這個風險。

一個上古魔種,也不需要學會修仙界的法術,他隻要在她的引導下成為一個心存善念的普通人便好。

等黎殊洗乾淨衣裳,又收拾完堂屋,天色已經是隱隱暗了下來。她一出門,便看到已經睡著的不辭。

這個院子不算太大,一間堂屋,一間廂房,一間廚房,還有一處隨意用磚頭壘起來的茅房。

她不能離不辭太遠,至少要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因此她將廂房裡的床架子搬到了堂屋裡來,中間隔了大約半米的空隙,將兩張床榻並排安置著。

黎殊將不辭放在靠牆的床榻上,自己則坐在靠外的床榻上打坐修煉。

她本是想等到不辭睡醒了再給他做些吃食,但他一覺睡了很久很久,直至黎殊察覺到不對勁,摸了摸他的額頭,才發現他發燒了。

黎殊:“……”

她再次感覺到語塞。

黎殊發現不辭在打寒顫,便給他喂了些草藥,但他服用下去過了半晌,還是在發顫。

她盯了他一會,似是在沉思什麼。

黎諄諄清楚地感覺到了黎殊的內心活動,她在想——要是他能這樣病死就好了。

即便不辭已經是她的徒弟,即便他不再是一顆冷冰冰滲著黑炁的石頭,黎殊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想法。

他不該存在於天地間,他應該被摧毀。

黎殊是這樣想的,便也這樣做了。

他明明在發抖,她卻將窗戶和門都敞著,三更時分夜色微寒,那裹著霜寒的冷風便肅肅往屋子裡灌著。

黎殊閉著眼睛繼續打坐,可不知為何,她靜不下心來,腦子裡不斷湧動著些不知所謂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掙紮了片刻,還是睜開了眼。

再看向凍得瑟瑟發抖,憑著本能裹住白衣的不辭,黎殊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儘管她的內心仍在抵觸著不辭,卻起身將窗門關了上。

這一夜便如此倉促地對付了過去。

黎殊隻小憩了半個時辰,天亮起來時,她下意識準備起身去練劍,一睜眼就看到了不辭。

他不在他的床榻上,卻跑到了她的床上,並且她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

黎殊坐直了身子,擰著眉:“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我是你的師父,你要睡在那個床榻上。”她用手指著挨著窗戶靠牆的床榻。

“師父。”不辭清脆地喚了她一聲,摸著自己的肚子,“餓。”

這是黎殊從他口中,除了“師父”和“不辭”以外,聽到的第一個新詞。

而後她就察覺到,不辭似乎比昨日要長大了些,他的手臂和腿長了不少,就連腦袋上的絨毛也長成了柔軟的黑短發。

倘若昨日看著像三歲的孩童,今日便看著像五六歲的小兒。

黎殊不好再拿著白衣裹在他身上糊弄了,隻能拿出一件新的白衣,用劍刃將裙擺削成了一片片孩童大小的布料,再從屋子裡翻出針線筐來,穿針引線縫製著衣裳。

她出身東衡黎家,家族世代修仙,吃穿用度都是精貴之物。黎家的女兒隻需要會拿劍,從不學女紅,哪裡自己動手縫製過什麼衣裳。

黎殊能以劍術擊敗五嶽六洲的劍修們,次次在宗門大比上取得魁首,卻使不慣手中針,紮得自己滿手都是針眼,勉勉強強縫出了一身孩童的衣裳。

大抵是想起不辭昨日尿褲子的事情,她特意將褲子做成了開襠褲,以便不辭大小便。

縫完衣服,她又緊接著去菜園子看了一眼。因院子外被設下結界,即便是黎殊也不能進出,她想做飯隻能就地取材。

她種的菜種子本就是修仙界之物,澆的水也是靈露,隻一夜之間,那片菜地和種的花草都長了出來,翠綠翠綠的喜人。

黎殊彎著腰,在菜地裡摘了幾顆小油菜,收拾乾淨布滿蛛網的廚房,就著原來主人剩下的乾柴和米麵,準備給不辭做一頓簡單的早膳。

但就如同她不擅長女紅一般,她同樣不擅長做飯。早就在她進入天山之前,她便已經辟穀。

於是黎殊光是生火,便差點將廚房燒了。整個房間內都冒著滾滾黑煙,她頂著一張斑駁的黑臉,嗆得彎腰直咳嗽。

不辭仍在眨著眼睛看她。

他似乎意識到她的窘迫,邁著搖搖晃晃的步伐,小跑到她身邊,趁著她彎腰咳嗽之際,伸手用自己的衣袖蹭了蹭她的臉。

似乎是在幫她擦臉上的灰。

黎殊向來性子冷清,對誰都是冷淡疏離,但此時麵對著不辭釋放出來的善意,卻是微微一怔。

不辭……他真的是上古魔種嗎?

她禁不住生出疑慮,又很快將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壓製下去。

黎殊親眼看著他化形,即便身上的魔氣被師祖鎮壓消除了大半,但天官親自拿鎮魔尺測過,他體內仍是魔氣深重,隻是如今未曾顯現出來罷了。

更何況,魔界中人一向是詭計多端,狡猾險惡。誰知不辭是不是有意在蒙蔽她。

黎殊將不辭推開,繼續研究起如何煮飯。便如此,一頓早膳硬生生讓她做成了晚膳。

她硬著頭皮將做糊了的炒青菜,以及還夾生的米飯端上了桌子,布了兩套碗筷,裝模作樣陪同著不辭吃了兩口。

那味道比豬食大抵還要更差些,她根本咽不下去,隻聞到味道就快要吐了。

但不辭吃得很香,不知是不是因為餓了許久,他胃口很大,將甑子裡夾生的米飯和糊掉的青菜吃了個乾淨。

若非是黎殊自己嘗過飯菜的味道,差點要以為自己的廚藝精湛,堪比酒樓掌勺了。

她放下碗筷,麵不改色地誇讚了一句:“不錯,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而後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拍一拍他的腦袋,卻又倏忽頓住。

師祖在世時,每每當她練完了劍,又或是她贏得了什麼比試,他便會如此拍一拍她的頭頂,用著一種嘉許的目光望著她。

黎殊的手掌在半空中懸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回去。

吃過飯,她將碗筷洗淨,又給不辭講了講《道德經》。直至天黑透了,她感覺到身上黏膩不適,便打了一桶水,等到不辭睡熟了,她才躲到廂房裡去沐浴淨身。

這結界比花悲設下的還要厲害許多,她身上的靈力仿佛被凝結住,即便是打坐修煉時,她亦是調息不動體內的靈力。

黎殊擔心不辭一個人睡覺會出岔子,倉促地洗了個澡,又將換下來的衣裳洗乾淨晾上,在菜地裡種了些麥子和紅辣椒。

做完這些,她便匆忙地回了堂屋,見不辭還在睡著,她微微舒了口氣,也躺在了床榻上。

忙了一整天,雖然什麼都沒乾成,黎殊卻覺得比練劍還累。

她哪裡是在教徒弟,分明是在養兒子。

黎殊很快就累得睡了過去。

如今已是暮秋,屋子裡並沒有留存著什麼被褥,她便隻好和衣而眠。

大抵還是因為那結界的緣故,她無法調動靈力禦寒,夜裡總覺得有些冷,但睡到後半夜時,她感覺床榻上好似放了個暖爐子。

她下意識朝著熱源貼去,昏昏沉沉之間隻記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什麼,軟軟的,溫度灼熱。

人在暖和的時候,總是會感覺到放鬆。黎殊一覺睡到了自然醒,眼睛還沒睜開,便依靠著本能撐著手臂,準備坐起身來。

而後她又觸到了那溫軟的物什。

幾乎是一刹那,黎殊驟然蘇醒,她朝著身側看去,便看見自己榻上躺著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年。

他如墨般濃鬱的黑發及腰,淩散在榻上,皮膚皙白,盈透著玉澤的光潤。修長的手臂攬在她腰上,同淵底般的眼眸顯出一黑一紅,漆黑的黑,熾焰的紅。

但這似乎不是重點。

黎殊的手此時正按在他赤著的腰腹間,灼人的體溫透過掌心和指腹緩緩滲入,她似是懵了一瞬,忙不迭收回了手,冷著臉拔出了劍。

她的嗓音跟她的神情一樣冰涼:“你是誰?!”

鋒利的劍刃直指他的頸,他看起來不解地歪著頭,用一種小動物純真的眼神看著她:“師父……”

他一動,那抵著頸的劍刃便向內陷了陷,在他還未發育成熟的喉結旁戳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小點——便像是一顆小紅痣。

“我是不辭。”

黎諄諄看到黎殊遲疑著移開了劍,她視線無意間掃到了那一點微紅,倏而怔住。

黎不辭頸間喉嚨旁的一點紅,幾乎與南宮導頸上那顆小紅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可南宮導還未來到這個修仙世界之前,他頸上便已經有了那顆小紅痣。

這也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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