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諄諄緊繃著神經, 在他話音落下後,等待著係統局的反應。
每當她完成一個穿書世界的任務時, 係統會發出滴滴的聲音, 那聲音像極了醫院裡心電監護儀,檢測到病人生命體征消失時發出的警報聲。
她每次聽到都會覺得心慌,猶如窒息般令人心口憋悶。
可這一次, 黎諄諄卻暗暗期待著那令人難以忍受的聲音響起。
她等啊等,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都沒有聽到那刺耳的聲音。
26好似有些慌了。
從它發現南宮導就是黎不辭時,便往係統局發過問題報告, 以往係統局都會在三日內給它答複,但這一次卻遲遲沒有回應。
如今走向越來越詭異, 黎諄諄成了黎殊, 而那所謂的現代世界, 竟然隻是一個陣法。
它以為的假卻是真,以為的真卻是假, 這讓26也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真實性。
倘若黎諄諄的世界是假的,即便黎諄諄完成了所有任務, 奪回了屬於黎殊的一切也回不去家, 那它又是因何而存在?
它在她識海中跳躍著, 白光似是微弱了些:“諄諄,我這就去找係統局問清楚……”
黎諄諄垂下眸,輕顫的長睫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她說不出此時的情緒,大抵她應該失望,可比起失望, 她感覺到更多的好像是心慌。
她習慣將一切把握在自己手裡,哪怕是身陷被動時,她也會努力爭取到主動權。
而她現在仿佛孤坐在一葉小舟之中,漂泊在無邊無際的海麵上,遠處是一片看不清楚的厚厚迷霧,她找不到方向,更不知迷霧的另一端到底是什麼。
人畏懼害怕的從來不是生死,而是未知。
便如同黎諄諄此時此刻的心情。
南宮導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焦慮,托在她膝下的掌心攏了攏:“諄諄,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我。”
她回過神來,將臉頰貼上他的胸膛:“南宮導,你為什麼喜歡我?”
為什麼會喜歡上現在的她。
她如此自私自利,如此心思縝密,如此睚眥必報,她將個人利益看得高於一切,一次又一次無底線的傷害他。
這樣的黎諄諄,在他眼裡應該糟糕透了。
南宮導垂眸笑了聲:“愛不需要理由,如果你非要得到一個理由……”他頓了頓:“諄諄,我沒有理由不愛你。”
“你自尊自愛,心思細膩,善惡有度,又性格堅韌,遇到困難也不屈不撓,執行力很強……”
他還未說完,便被黎諄諄忍不住打斷:“南宮導,你說的人是我嗎?”
南宮導覆在她腰後的掌心向上托了托,垂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你。”
她的自私自利,在他眼中是自尊自愛。
她的心思縝密,在他眼中是心思細膩。
她的睚眥必報,在他眼中是善惡有度。
黎諄諄挑了挑眉,盯著他,半晌後歎了一句:“我才知道你是個戀愛腦。”
說是這樣說,可她飄忽不定的心情好似落了下來,奇跡般被撫平了褶皺,再不覺得惶恐了。
她耳畔是南宮導清晰有力的心跳聲,每一次鼓動都帶得她臉頰的肌膚微微震起,淺淡的玉龍茶香將她包裹住,他的氣息溫暖而滾燙。
“南宮導……”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指尖繞在他垂散下的墨發上,“帶我去無妄之海。”
他應了聲,抱著她踩上了蠱雕的背。
蠱雕見到黎諄諄,忍不住撲扇了兩下翅膀,嘴裡不忘‘呷呷’叫著,將腦袋彆到了身後,往她臉上蹭了蹭。
它表達著自己的思念,還沒蹭兩下,便被她一掌揮了開:“你早乾什麼去了?”
那日她被他丟出了無妄之海,她吹鳥哨召喚蠱雕,蠱雕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蠱雕又叫了起來:是他,他把我關了起來,我出不去……
它的叫聲中儘是委屈,黑峻峻的小眼睛瞪著南宮導。
黎諄諄怔了一下,也看向了他:“你把蠱雕關起來了?”
南宮導神色不自然地彆過頭去,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他雖然一氣之下將她扔出了無妄之海,卻沒想過她會真的走,他以為她會為了完成任務而回來哄他。
誰想到她在海上漂了一夜,黎明時分竟是吹響鳥哨召喚了蠱雕。他不想讓她走,又拉不下麵子去見她,隻好將蠱雕關了起來。
南宮導想著她恐高,而他關住了蠱雕,她就沒辦法走了,哪想到她會直接從無妄之海漂回了天山。
不但如此,她從天山靠岸時,還將她和張淮之成親穿過的喜服收了起來,又將他的儲物戒扔進了海裡。
想起此事,南宮導便覺得有些惱,他抬腳踢在了蠱雕的後腦勺上:“你走不走?”
蠱雕被踢的腦袋晃了兩下,鳥喙一張一合叫著:主人,他欺負我!
他掀唇冷笑一聲:“蠱雕,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還敢當著他的麵向黎諄諄告狀,莫不是覺得他聽不懂它說話?
蠱雕被他身上冷冽的氣息嚇了一跳,不情不願地揮展起翅膀,衝上雲霄。
南宮導本以為黎諄諄會說些什麼,但她卻沒了聲,他忍了忍,還是不由朝著她看去。
一垂眸,視線便正正巧巧對上了她的眼睛。
她並未像往常一般闔著眼,而是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又想彆開視線,黎諄諄卻伸手掐住了他的下頜。掌心用了些力,便將他的臉掰了回來:“躲什麼?”
“我沒躲。”這般說著,那雙異色眼瞳慢慢轉了回來,眸光落在了她的臉上,“你去無妄之海做什麼?”
他轉移話題的樣子生硬,黎諄諄笑了一聲,並沒有揭穿他:“我想嘗試著,找回黎殊的記憶。”
便如同她在驗心鏡裡看到的過去那般,她猜想她作為黎殊時,或許經曆過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這才會導致他們的魂魄離開了修仙世界,到了那猶如平行時空一般的現代世界重活一世。
倘若她能記起過去的事情,也許就能揭開這團迷霧,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
南宮導挑眉:“你不怕了?”
明明黎諄諄方才在弱水閣時,從驗心鏡中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後,還那般惶恐畏懼,此時卻又主動尋找起了自己遺失的記憶。
“怕。”她看著他,“所以我才要掌握主動權,總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說著,黎諄諄忽然偏了偏頭:“南宮導,你還喜歡黎殊嗎?”
他恢複了黎不辭的記憶,也記起了過往的一切,那他怎麼能分辨出他現在喜歡的人到底是黎諄諄還是黎殊?
儘管她們是一個人,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性子,便猶如雙重人格一般。
至少在黎諄諄心裡,她們並不一樣。
南宮導被她問得默了一瞬。
縱使他記起了過去的事情,但黎不辭的一切對他而言都透著一股陌生,恍如隔世般模糊不清。
他還能感受到千年前黎不辭遺留下來的情緒,那種痛苦,那種不甘,那種絕望的心情,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過去的黎不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