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八十八個前男友 我送你回家(2 / 2)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叩住她的手掌:“你還可以在地上畫個圈,試試能不能將南宮導召喚過來。”

“若不然你在心中祈願,看看天道會不會聽見你的心聲?”班十七繞到她身後,手臂虛虛圈住了她,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輕點了一下,她掌中便多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不要白費力氣了。”他溫柔地看著她,“此處被南宮導設下結界,他怕有人傷害你,以血為契隱匿了你的氣息。彆說是天道,有那結界擋著,便是南宮導此時也察覺不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他輕歎了一聲,帶著她的手臂,將那把匕首慢慢抵在了她的頸動脈上:“乖徒兒,我不知道諦羲能不能救她,但隻要有一絲希望,我便會千次百次不遺餘力去救她。”

班十七嗓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另一手覆在她眉心,黎諄諄下意識想要反抗,可渾身卻像是被下了降頭,動也動不了了。

“我記得你怕疼?”他輕喃了一聲,音落,指尖便多了一顆丹藥,他毫不費力將丹藥推進了她唇齒間門,“吃了便感覺不到疼了。”

丹藥入齒便化成了水,沿著她的喉間門順了下去。

黎諄諄脊背緊繃著,她識海中斷斷續續響起26的哭聲,那團白光便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至她再也聽不清楚它的聲音了。

隨著班十七掌心再次貼近,像是有一根鋼鐵鑄成的銀絲從眉心間門紮了進去,那銀絲遊走在她的經脈血液中,所過之處皆是一片寒涼。

血液渾似結了冰,她從頭冷到了腳。

頭腦昏昏沉沉,猶如翻滾的海水淹沒頭頂,她無法喘息,無法思考,更不要提掙紮反抗,又或是如班十七所言去祈願什麼。

黎諄諄才知道,原來將嵌在身體裡的東西剝離出來是這樣痛苦。

她服用了班十七給的止疼藥亦是如此難受,也不知那日她剝離元神時,張淮之該是如何忍受下來這般痛楚。

“就快好了。”班十七看到她額間門滲出的冷汗,那慘白的臉色仿佛死人,便安撫似的道了一聲。

她說不出話,唇瓣乾澀皸裂,像是被擱淺暴曬在烈陽下的遊魚,一點點失去氣息,胸腔不斷劇烈起伏,卻汲取不到一絲空氣。

終於在她眼前乍起刺眼的光芒時,班十七移開了抵在她眉心的手指,輕輕握住那片閃耀著五彩斑斕光團的諦羲。

那美麗的色彩猶如璀璨的寶石,散發出熾火的紅,海底的藍,燈火的黃,草木的綠,土地的褐,絢麗的顏色一道一道隱現,猶如簇簇燃向天穹的煙火,滾燙而灼人。

諦羲將他掌心灼傷,隱隱的焦糊味自手掌中傳來,班十七卻像是沒有察覺到,唇畔揚了揚:“乖徒兒,我放出了十八層無間門地獄關押的惡鬼,想來它們此刻已經在人界大開殺戒了……”

“你說,天道會趕來救你,還是去救他的天下蒼生?”

話音落下,班十七牽著她的手掌,將那抵在她頸上的匕首向下壓去。

鋒利的刀片又薄又輕,輕而易舉割開了她的皮膚,他的動作那樣快,快到她根本沒時間門反應,隻覺得頸間門一涼,便湧出了大片溫熱的血。

鮮妍的紅迸濺到了他的手上,班十七將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榕樹下的搖椅。

死亡是一種極為無力的感覺,像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量,她的四肢變得綿軟無力,縱使心中百般不甘,萬般不舍,眼皮卻越來越沉重。

她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但恐懼給精神上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了身體疼痛,頸上的血還在不斷向外溢著,她甚至連抬一抬手掌去捂住被割斷的頸動脈都做不到。

班十七將她放在了搖椅上,殷紅的血色沿著藤椅的罅隙一絲絲淌落,豔麗的顏色像是綻放的血玫瑰,一路攀著藤蔓盛開。

他掌心一握,將她體內那顆元神也取了出來,如此輕而易舉,便令她的生命再無回轉的餘地。

元神被剝離後,黎諄諄瞳色漸漸渙散,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了,卻還是努力地睜大了眼,遙遙望著漆黑的夜空。

班十七不見了,陣法重新被撕裂開一個大口子,而那本應該纏鬥在無妄之海上空的兩人也不見了蹤影。

她隱約看到無邊無際翻滾的黑色海浪,而後在下一瞬,便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住。

黎諄諄好像又能動了。

她指尖顫了顫,掌心裡被血染紅的匕首便滾落了下去。

她從未見過南宮導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他抱緊了她,一遍遍呼喚著她的名字。

而她什麼都聽不見,嗡嗡的耳鳴聲占滿了她的耳道,隻能看見他的唇瓣一張一合。

他掉了眼淚。

她從未見他哭過。

他溫熱的手掌貼在她頸上,試圖幫她止住血,可沒有用,班十七算準了時間門,此時此刻,不多不少,時間門剛剛正好到了八月十五。

他失去業火的同時,也失去了救她的能力。

黎諄諄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滿是鮮血的手掌顫抖著抬起,慢慢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她的手掌那樣冰冷,冷到失去活人的溫度。唇瓣輕輕顫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連一聲告彆都來不及說出口。

他的體溫如此滾燙,氣息一如往日那般讓人安心,淚水悵然落下,墜在她冰涼的手背上,灼燙了她的皮膚。

黎諄諄以為自己應當不甘,應當不舍,可垂下的睫毛起起落落,嘴唇彎了彎,竟也就此釋然了。

便如此也好。

她喝下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

班十七該是不會虧待了她,怎麼也要給她尋個好人家。

而天道,天道還差她一個心願。

黎諄諄說不出話來,便隻能在心中默默祈願——她希望南宮導能活著,自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他們糾纏了一世又一世,既然不得善果,也已經兩不相欠,便不要再見了。

黎諄諄闔上了眼。

可她卻沒能咽氣。

便如班十七所料,他一定會救她。

南宮導握住她的手,貼在他的心臟上,她感受到他鼓動有力的心跳,那團絢麗的色彩從她指縫間門溢出。

那是他僅剩的諦羲。

失去的五感似乎漸漸回歸,黎諄諄重新聽到了聲音,她感覺自己好像飄了起來,怔愣了一瞬,慢慢睜開了眼。

南宮導跪在藤椅前,抱著她的身體,而她的魂魄越升越高,離開了無妄城的小院,離開了無妄之海。

黎諄諄的意識漸漸昏沉,直至完全沉睡之前,朦朧間門聽到他的低語。

南宮導說:“黎諄諄,我聽到了。”

他聽到了她的祈願。

她向天道祈願,她要他活著,自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他毀了她的人生,兩世皆是如此。

她不想再見到他也是應當。

“我送你回家。”南宮導將指上的儲物戒褪了下來,輕輕戴到了她的無名指上,掌中的諦羲光芒大作,與她的魂魄一起飄離。

“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我再不相見……”

遙遙記得,他聽說慶陰廟算姻緣卦最是靈驗,便乘著蠱雕來到廟裡來卜卦,但他一連卜了三卦,卦卦皆是下下簽。

坐在姻緣樹下解卦的和尚說,他和黎殊有緣無分,命中更無姻緣紅線。

他不信,從簽筒裡徑直拿出一根上上簽,遞給和尚解卦。

和尚卻道,除非他逆轉天道,身死魂消,否則他生生世世,與她永無結姻的可能。

他冷不丁笑了起來,當著和尚的麵,一劍斬斷了姻緣樹:“逆轉天道算什麼,身死魂消又如何?”

可春風有信,花開有期,縱使他逆轉天道,身死魂消,也再等不到與她重逢那日。

南宮導扯了扯唇,心跳越來越弱,越來越慢。晚風吹過,那具緊緊擁著她的軀殼便也隨風散了。

天道毀不掉的七情六欲,六界無法湮滅的上古魔種,那強大到不死不滅之軀,原來隻需要她一句‘再不相見’便可以輕易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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