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村寨如同一座巨大的荒塚, 不見半點人影。李宇恒的勇氣早在跨出房門的那刻起就用完了,隻剩向大佬證明我能行的信念苦苦支撐。
玩家居住的房屋下,人麵獸身的怪物低頭啃食著人類軀體, 碗口粗的蹄子踏在胸口上,牙齒用力一扯,將撕下的肉吞進口中慢慢咀嚼。
聽到腳步聲,它們停下動作不約而同地轉頭, 鼻尖聳動,過了一會兒又不感興趣地移開視線。
李宇恒屬於暫時滯留的通關者,不在食物的範圍內。
但他本人並不清楚這一點, 眼尖發現距離最近的猰貐腳下踩著的人十分眼熟, 赫然是當初和周佶吵過嘴的鄰桌男人,此時方正的臉上沾滿了血汙,由於極度驚懼,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直勾勾瞪視著他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錯覺,李宇恒總覺得那眼珠好像微微動了一下, 嚇得他趕緊跑了。或許因為記起了死亡真相,偶爾碰見的村民一個個狀若瘋魔,為了搶一條斷腿大打出手, 僅剩的和諧蕩然無存。
尤長老家離祠堂最近,李宇恒過去時正看到老頭捉小雞仔般一手一個,拽著兩名不斷掙紮的玩家朝家中拖去。
為什麼隻有尤長老沒瘋?
內心的違和感越來越重, 好奇心壓過害怕,催促著李宇恒小心跟在後麵,一路進了密室。
密室呈“中”字型,兩側挖出的空檔被改造成了監牢, 裡麵關押的人早已化作皚皚白骨,其中一具較小的骨架上,手腕四周散落著許多棕褐色珠子,像極了那位女長老時刻拿在手裡的念珠。
老頭將一男一女手腳捆在一起丟進角落,嘴裡念叨著什麼,玩家的嘴沒被堵住,兩撥人一來一往竟罵了起來。
李宇恒見他抖著手拿出三炷香,似乎打算祭拜什麼東西,能讓鬼怪如此恭敬的,想必更加邪性。
眼看老頭就要轉身,他來不及多想,閃身躥進隔壁,正對上神龕裡供奉的神像,一股不懷好意的視線緊緊釘在他身上,細長的眼裡竟能看出貪婪。
沙沙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前有狼後有虎,李宇恒心跳瞬間飆到極致,幾欲撞破胸腔。力大無窮的鬼怪和不會動的雕像哪個更容易擊破,正常人都會選擇後者。
李宇恒不知哪來的勇氣,想象著容越溪用刀割斷尤長老脖頸的樣子,搬起一旁的石凳用力朝雕像砸了過去。
哢嚓。
神像麵容裂開一條巨大的縫隙,門外傳來老頭的暴怒聲,“住手——!!”
“你怎麼敢對神靈不敬——!”
雕像碎了一地,斷裂的頭顱骨碌碌滾了過來,一雙細長的眼睛無比怨毒地注視著膽大包天的人類,內裡的光卻飛速消失,逐漸化作一尊死物。
李宇恒重重喘了口氣,在尤長老推門的瞬間猛地將石凳擲了過去,趁他倒地急速向外狂奔。跑到安全距離扭頭一看,失去神像的老人像一灘爛泥軟綿綿癱在地上,身上的皮肉一層層剝落,刺鼻的腐臭味彌漫開來,唯一能動的嘴巴一開一合,發出陰毒的咒罵,依稀可聽見“畜生”、“神”、“不得好死”幾個字。
兩名被抓的玩家一瘸一拐跑了出來,為首的女人衣著乾練,向李宇恒真誠道謝,不難聽出內裡包含的慶幸,“要不是你,我們倆恐怕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李宇恒抓了抓頭發,靦腆一笑,“我也是跟容哥學的。”
他從前隻會按部就班地做任務,不敢和怪物硬剛。但對方那套劈手奪刀並反殺的動作流暢帥氣,叫人不由自主的跟著模仿。
另一名玩家也是個狠人,用繩索將尤長老的頭勒了下來,臨走時朝後扔了一枚道具,一板一眼的樣子有種軍/人氣質。整座村寨的房屋都是由木頭搭建的,橙色火焰瞬間燃至屋頂,燒得房梁劈啪作響,轟一聲倒了下來,將老頭埋了進去。見兩人看他,繃著臉解釋道,“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李宇恒朝他豎起拇指。
經曆這場意外,天色又暗了下來,三人加快步伐往回趕。
“對了”,李宇恒問,“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其他人呢?”
“都死了”,乾練女抱住臂膀,眼神流露出一絲恐懼和恨意,“那老不死的騙了我們。”
拜過神像的玩家自動歸進尤長老陣營,並默認向那尊邪神出借身體,後者源源不斷地汲取著人的精氣,直至暴斃而亡,軀體則被猰貐分食。
李宇恒聽完唏噓不已,如果他沒能進入幻境,隻怕也是同樣的下場。所以大佬真是他的貴人啊,不知道還缺不缺掛件,他能探路會望風,更重要的是絕對不會打擾兩人談戀愛。
“這位小兄弟,遊戲明天就結束了,不如今晚大家聚一起湊合一晚吧”,乾練女麵上浮起一絲苦笑,她知道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彆人幫助很不要臉,但實在是怕了。臉皮在人命麵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經曆的副本越多,玩家警覺性就越高,一點風吹草動便會立刻驚醒,但深夜倒吊在窗外的鬼嬰隻對醒的人下手,從四肢開始一點點將人啃食乾淨。
除非吃掉心臟,否則玩家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東西狼吞虎咽地咀嚼自身血肉,比耗儘精氣而亡還要痛苦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