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適時表現出一絲憤怒, 像所有被欺騙的人一般沉聲質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男人在屋外逐漸清晰的腳步聲裡攤開手心,示意謝瀾看向那串碎裂的吊墜, “此物名為鬼神泣, 靠近魔物時裡麵包裹的這滴眼淚便會發燙。”
謝瀾淡淡垂眸, 對此事將信將疑,“可它已經碎了。”
男人果然聽不得這話,受激後神色隱隱透著癲狂,“這恰恰說明那魔物有多難纏”,餘下部分來不及細說, 高強度過副本練就的本能, 使他在腳步聲消失的瞬間縱身躍出窗外, 在菱花窗吱呀吱呀的晃動聲裡隻留下一句,“今晚九點,黑森林酒館外見。”
容越溪五感超絕, 發覺包廂內多出一人,當即閃身移進室內, 身形未顯, 殺招已至。回旋鏢直衝黑影門麵而去,卻像打在了空氣牆上, 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男人就地一滾卸掉衝力,毫不猶豫地連用數枚隱匿道具,躲在暗處摸了摸眉心,喉間發出一串病態的低笑,“好強……”
若非他提前穿上辟魔鎧,此時恐怕早就成為一具屍體。可越是這樣,他越能感到一種久違的興奮, 連血液都因此而戰栗、沸騰。若能將這樣的魔物收進塔中煉化,光想想便叫人心生愉悅。
容越溪跟著翻了出去,穩穩落地。他很清楚那人用了道具,目光鷹一般沿著道路逡巡,卻始終一無所獲,因為擔心謝瀾,片刻後又折了回去。
“他傷到你了嗎?”他拉著謝瀾的手,將人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外傷,才真正鬆了口氣。隻是麵色陰沉,才獲得的好心情都被這場意外攪得一乾二淨。
飯館終究不是說話的地方,謝瀾反手捉住他的指尖,緩慢揉捏著他的指骨,用以安撫對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沒事。”
“走吧,我們先回去。”
兩人回到洋樓,謝瀾關上門,鄭重的模樣讓容越溪有些緊張,“……怎麼了?”
謝瀾倚在桌邊抿了抿唇,將不久前發生的事完整講了一遍,末了牽起他的手,“我打算今晚見他一麵……你願意信任我嗎?”
這畢竟是一個針對容越溪的計劃,他有權利知道並提前防備。蒙在鼓裡的滋味並不好受,謝瀾將整件事和盤托出,就是不希望日後雙方想起它時再生隔閡。
前世容越溪從未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他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改變了什麼,也不覺得對方的存在能造成多大威脅,拒絕道,“我跟你一起。”
那人巴不得容越溪跟在他後麵自投羅網,謝瀾下意識按住他的肩膀,“不行。”
容越溪說,“那你也不許去。”
謝瀾:“不行。”
容越溪踢了一腳凳子出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我現在就去把他頭擰下來。”
這樣誰也不用去了。
兩人罕有意見難以統一的時候,謝瀾像對待任性的孩子那般把其中利害掰開揉碎了一點點講與他聽,“……就算他要對我做點什麼,也要等你出現才行,所以今晚一定是安全的。”
“我有能力自保,不要看輕我。”
謝瀾拇指撫過他的眼尾,唇角,最後停留在小巧的唇珠上反複摩挲,“偶爾……也該給我一次保護你的機會。”
容越溪哪見過這樣的謝瀾,眼睛像一汪深邃溫柔的海,叫人恨不能溺斃其中。他表情明顯動搖不少,猶豫片刻作出讓步,“一小時,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是夜,黑森林酒館。男人大概認定謝瀾是個依附魔物過副本的普通人類,又或是自身有所倚仗,竟也孤身一人前來。
他遠遠瞧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臉上露出一抹誌在必得的笑來,“既然來了,不如進去喝一杯,謝先生不會介意的吧?”
謝瀾微微頷首,跟在他身後走進提前預訂的包間。豎著一雙兔耳的女郎拿來一份酒水單,一雙貪婪而血紅的眼直勾勾盯著他瞧,兩顆兔牙鋒利似鐮刀,可見不夜城的食草動物成精後,也沒了溫順本性。
軍刀在男人手裡挽了個花,他有意炫技,一套花哨的連招後,尖端才淩厲地朝兔耳女郎脖頸揮去,末尾力道稍減,隻在臉頰留下一道血痕。他重重哼了一聲,不滿道,“你老板就是這樣教你招待客人的?”
乾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在店裡工作的鬼怪一般實力較弱,不可無故對客人出手。
兔女郎驚恐地捂住右臉,沉默欠身退了出去。
不多時熊首人身的的老板親自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聲音粗如洪鐘,震得地麵細微發顫,“很抱歉我的客人,在下已將那隻不懂事的兔子宰了下酒,這兩杯算我送您的賠罪禮。”
男人既然想拉攏謝瀾,自然要給他點甜頭嘗嘗。而後者自顧自垂眸,樂得裝出一副軟弱可欺的樣子,由著他幫自己出頭。
男人展露完實力,率先端起酒杯,隔空示意道,“很高興謝先生願意跟我合作,正式介紹一下,崔旭,逆行小隊現任隊長。”
“幸會”,謝瀾與他碰了下酒杯,假裝聞不出深紅酒液中淡淡的血腥味,隻略一沾唇,並不真的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