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周目9 父皇他老了,你看看我……(1 / 2)

【垂拱二十七年冬, 在你兒子的滿月宴上,楚王自請出家祈福,父子之間突起爭執, 楚王自爆曾與你有過不正當男女關係, 控訴父皇強搶兒媳,行“扒灰”之事。垂拱帝大怒,進而風疾複發,當場暈倒在地。】

“父皇!父皇!”

垂拱帝昏倒在地,所有的皇子們都湊上去攙扶, 或勸或罵, 吵吵嚷嚷的,沒個正形。

太子先是一愣,然後猛地看向楚王, 厲聲質問道:“你和她什麼關係?”

周蘅見楚王如此大膽地爆出皇家的這等醜事, 又見太子突然將矛頭指向自己,連忙抱著濡兒跌坐在地, 將臉埋在濡兒的繈褓中,淒淒切切地哭個不停。

不關我的事, 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 是被你們天家父子強取豪奪的,嚶嚶嚶~

楚王壓抑多年的情緒崩潰忽而張牙舞爪地全數爆發出來,切膚之痛的回憶瘋狂重現, 也徹底割裂他的理智。

他紅著眼眶,情緒持續崩潰道:“阿蘅是我府中出來的人,是我看著她長大,是我將她抱在膝上疼愛,但父皇卻將她從我身邊搶走!我養育阿蘅整整十年, 你說。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聽到楚王的話,太子幾乎喪失思考的能力,他大腦有些混亂:到底是誰綠了我,我又綠了誰?誰又綠了父皇?

他抓著楚王的衣領,喉嚨發緊,本能地感到窒息。

楚王還以為太子是在為垂拱帝打抱不平,敏感而崩潰的情緒一觸即發,又啞聲道:“怎麼?想為你父皇打報不平?我的命是他給的,你今天最好弄死我,我全部還給他!還給他!”

“你!”

太子手指的力道在逐漸加深,正要照臉打他,卻被其餘的兄弟們拉住,好容易才將他們拉開。

一旁的趙王看著這出鬨劇,滿臉寒霜,不耐煩地歪著脖子,眼神陰鷙,他看向一旁嚶嚶哭泣的周蘅,刻薄道:“你還有臉哭?小蕩.婦,看你惹出的好事。”

周蘅身子一顫,一時神魂俱亂,握著心窩直哭。

燕王勸道:“五弟,彆這麼說,娘娘好歹是十四弟的母親,是你的庶母,你對她尊重些。”

趙王小聲嘀咕道:“誰知道那小崽子是誰的種……”

燕王做出不滿的神色,他攙起周蘅,冰冷的手讓周蘅覺得像是某種爬行動物的鱗片,但語氣卻十分溫柔道:“娘娘好歹保重自己,父皇還要您照顧呢,而且……”

燕王緩緩湊近周蘅,抬起手幫他捋過耳邊的幾縷散亂的頭發,臉上的表情很柔和。

他的呼吸輕輕繞在周蘅的耳邊,隨後,在距離周蘅唇邊最近的位置低語道:“娘娘您還欠寡人一個人情呢,寡人為此挨上二哥一頓毒打,娘娘可不能在這裡倒下,不然寡人可就虧死了……”

周蘅抽抽搭搭地哭著,滿臉淚痕的模樣比往常還要漂亮,病懨懨的姿容,嫩弱得很。

他溫熱的淚水滴在燕王的手背上,幾乎……在發燙。

聽完燕王的話,周蘅眼中猶帶水光,哽哽咽咽道:“是這個理,但如今本宮好歹也是正一品宸妃,你在本宮麵前應該自稱兒臣才對。”

什麼都好說,但你先叫一聲媽聽聽。

燕王麵色一頓,然後便笑道:“兒臣明白了。”

但那聲“母妃”他最後還是沒叫出口。

周蘅心想:不叫是吧,嗬嗬,那以後直接叫母後,這可容不得你不叫。

在燕王主持大局下,垂拱帝被送到紫宸殿,太醫令前來把脈,一番望聞問切後,說是風疾複發,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吃幾貼藥,少動氣就不礙事。

眾皇子又是一番問候,好久才離去。

太子轉身離去時,麵上籠罩著一層不詳的陰霾,陰鷙和怨憤在他眼裡回旋起伏,仿佛他霎時就要像一把刀一般暴起猙獰。

他不是楚王那樣隻會逃避的懦夫孬種,沒有那麼寬廣的胸懷,該是他的東西,他都通通要回來。

凡事要講個先來後到,明明是他先來的。

等諸皇子都走後,紫宸殿的宮女翻出煎藥的銀吊子,擔心把屋子搞得藥裡藥氣的,便移到茶房去煎,不過周蘅覺得味道也不難聞,反倒是獨有一番滋味。

此事因周蘅而起,他很上道地接過照顧垂拱帝的重擔,在茶房為皇帝煎藥。

夜晚,天幕還是霧蒙蒙的一片灰翳,似是蠟燭渾濁的淚,又似是挽歌式的破碎詩句,感覺又是要下暴風雨的樣子。

藥估摸還要煎上些時候,紫宸殿的活不少,周蘅便讓他們去乾活,自己一個人在茶房守著。

茶房裡很悶熱,連吐出的氣息都泛著熾熱的薄霧,明明是冬天,卻熱得讓人覺得要發燒。

周蘅倚靠在榻上的五葉藥枕上,輕輕地搖著一把蒲扇,正看著爐子裡翻滾的藥汁發呆。

雷聲響起,海棠樹在風雨中簌簌作響,雨點重重敲打窗牖,紛流的大雨構成了一座四方牢籠,像是在懲戒其中迷茫的困獸。

不知過去多久,周蘅總算是聽到有人悄悄地走近。

電閃雷鳴之際,周蘅看到茶房門口站了個白影,一雙慘白的手大力地扯著門欄,用力到青筋畢露,緊接一個披頭散發的白影緩緩從門後顯露出身形。

雨水順著“它”淩亂漆黑的長發不住地往下淌,打濕茶房內棕紅色的地磚,在“它”身下逐漸形成一小片水渦。

周蘅被嚇得差點停止呼吸:哪來的女鬼?這大明宮不會真的鬨鬼吧?

“是我。”

眼前這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鬼”緩緩出聲道,聲音喑啞,濡濕的額發下緩緩露出一張慘白又熟悉的臉。

來人是正是楚王,他是冒著大雨來的。

周蘅不由地屏住呼吸,他眼神很好,依稀可以窺見楚王被雨水勾勒出的肌理分明的胸膛,和那沾染了水珠的下巴。

楚王的姿容自然也是極風流的,他容貌清雋,如芝蘭玉樹,周蘅年幼時曾被他抱在膝上,聽他一遍遍地誦讀《楚辭》,陽光打在他玉白的皮膚上,眼睫是毛茸茸的金色。

周蘅讀過許多詩詞歌賦,竟也覺得隻有“香草美人”這般清麗之詞才勉強與之相配。

但他同時也是空虛的,脆弱的,經不起現實的風吹雨打,一點點的打擊都能讓他選擇逃避。這張精絕的皮囊和滿腹的詩書才氣都是外界賦予的,隻有那顆脆弱的心才是他自己的。

滿月宴上的爆發已經用儘楚王平生所有的力量和勇氣,現在他要走了,離開這裡。但最後,他還是忍不住來看周蘅最後一眼。

看著因為他的到來驚喜地站起身的周蘅,她有一雙很美的眼睛,像鋪開簪花仕女的古老畫卷,一雙飄渺朦朧的眼眸跨越曆史的時空,朝你投來淒婉哀傷的視線。

楚王痛苦地吸了幾口氣,捏緊手腕上的佛蓮珠,咬牙道:“我要走了,今天是來跟你告彆的。”

周蘅一驚,忙問道:“去哪裡?”

“去五台山,去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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