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送的玉笄毫無雜色, 白玉太過純,墨玉太過黑,唯有微微帶黃色的玉笄高貴典雅, 一眼就讓瑤娘歡喜上了。
鬱氏當然知曉高玄策親自送及笄禮過來, 不由得為女兒高興。隻要這個人把你放在心上,那夫妻肯定會甜蜜。
及笄禮過後, 瑤娘就開始清點自己做的荷包扇套絡子另有帕子這些了,這些進獻給宮中長輩的不夠的還要繼續做, 還不能隨意敷衍, 很耗功夫。
時雨的婚期定在年底, 因此她現在也是待嫁之身,姐妹倆常常找一處明間門, 一邊吃茶說話, 一邊頭也不抬的做女紅。
敬皓這個時候過來了, 他這次回家準備縣試,因為緊要關頭,瑤娘輕易也不會打攪他, 哪裡知曉他這個時候過來了。
“咦, 你怎麼來了?”
“今日父親派我去王家送禮, 這大熱天的, 身上衣衫全濕。特地回來換了一身衣裳, 你們不知曉王家人太多了。”敬皓不由得抱怨。
瑤娘對白英道:“你快去端一杯烏梅湯給三少爺。”
冰鎮的烏梅湯讓敬皓一飲而儘, 仍舊意猶未儘, 嚷嚷著要吃酥山, 兩個姐姐當然不允許。時雨也是道:“這冷浸浸的,你也少喝些,小心肚子痛。”
“就是, 我和你六姐姐就是再渴,如今也不敢隨意吃冰。”
敬皓是家中最小的,尋常都是姐姐們管著他,旁的挑食這些倒好,就是愛吃冰,怎麼說都改不掉,瑤娘也是沒辦法。
三姐夫王宗沐以前還能喊一聲姐夫,現在成了竇家的女婿了,真是物是人非之感。
敬皓可能還沒什麼體會,隻是在抱怨王家的人多雲雲,瑤娘讓他去內室先歇著,複而才對時雨道:“看看,舊人才走了一年都,新人就這麼快來了。”
平日瑤娘在宮中,和竇家接觸的不多,時雨倒是經常參加這種詩會,她就笑道:“竇姐姐這是得嘗夙願了,平日她就最喜歡才子,尤其是三姐夫的詩在文人騷客中原本就很有影響。竇姐姐原本眼高於頂,否則也不會等到十八歲了。”
“她又這麼癡情,竇家的姑娘通常又賢惠,我恐怕三姐姐將來怕是一無所有。”想圖名怕是名氣都沒有了。
姐妹倆以前雖然和羅敬柔關係都一般,現在不知道怎麼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對這樁婚事其實最生氣的人不是羅家長房,因為羅家長房羅至正都能理解了,其他人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麼了,而最生氣的則是任氏。
她的兒子羅敬天和周氏一起從外任回來,羅敬天向來養尊處優,在外任做的十分辛苦,他本不是正經科舉出仕。即便有叔叔做靠山,但是在外地為官盤根錯節,難得回來一趟。
周氏就聽任氏在說話:“三娘自己沒有福氣,還留下一雙兒女,不讓羅家的人去照顧,偏偏讓竇家的姑娘嫁進去,人家會對安哥兒和頌姐兒好嗎?”
“太太,可是長房的五娘子嫁給皇子,六娘子許配的人已經中了進士,如今正在翰林院做庶吉士,都是極好的親事,她們怎麼可能會去給王姑爺做續弦呢。”周氏出去外麵了一趟,深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京中和外放不同,他們能夠仕途走的順利完全是因為背靠大樹,現在隻巴不得家中貴親越結越多才好呢。
任氏撇嘴:“你隻想著長房,哪裡還記得你親小姑待字閨中。”
原來任氏是想讓時芳嫁過去,時芳年歲比時雨和瑤娘都大一歲,有了兩位堂妹的婚事這般好,任氏眼光放的很高,輕易不肯妥協。
如她所想頭等是嫁到勳貴人家,最少也得和時雨一樣嫁到現成的進士,王宗沐就是她選的女婿。品貌出挑,家境巨富,進士出身,甚至羅敬柔的嫁妝羅家都沒有要回,到時候時芳進門,除了前麵兩個小兔崽子,什麼都是最好的。
哪裡知道被竇家那小妮子搶先了。
周氏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小姑子的婚事是家裡棘手的事情,但哥哥嫂子沒理由越過公婆去管的,更何況即便她們看上的人,任氏也未必看得上,因此周氏閉口不提。
宮裡當然也有一件喜事,鎮南王之女清溪縣主沐宛童指婚給了四皇子,四皇子封了安王,婚事就和宸王一天迎娶。
本來不必這麼急的,但是鎮南王要返回雲南,怕吃不到這杯喜酒,因此皇上下令讓婚事速速辦成,最好是和宸王同日,這樣一日就能迎娶兩位兒媳婦進門。
反正四皇子年紀也十五了,本來就是應當成婚的年紀了。
鎮南王膝下唯獨隻有此女,且青年喪妻,未曾續娶,其妻刀氏是當地望族出身,因為生女兒時大出血難產而亡,故而鎮南王上京時就已經把女兒的嫁妝都帶來了。
建章帝見了鎮南王一麵,並把清溪縣主沐宛童交給洪貴妃處照看,這沐宛童當初在街上扮演惡霸戲女的戲碼,隻因四皇子伸出援手,還贈了銀子,她早已傾心。
特地求了爹爹,皇上也正有此意,這樁婚事才定下來。
可住進宮之後,她才發現宮裡規矩很大,她是處處受到拘束,就像現在天還未亮就要起床來,這種隨心所欲是完全沒有的。
她自負美貌之名,在滇南是第一美人,但是洪貴妃卻從不覺得她美,反而覺得她跳脫,見她過來請安,還道:“今日我已經傳內務府的嬤嬤過來,你要好生把宮中規矩學會。我知道你很聰明,這些肯定是一學就會。”
說起來洪貴妃也是頭疼,這分明是嚴妃的兒媳婦,皇上卻交給她管,她還不能管差了,否則,嚴妃還要說她不上心。
沐宛童屈身應是,洪貴妃則覺得這個女孩子沒有母親在身邊教導,性格很古怪,她能少沾染就少沾染,反正也不是她的兒媳婦。
可她不知曉沐宛童自小習武,洪貴妃走出去數米就道:“還好當年我們玄策有眼光,選的是羅尚書的閨女,否則,豈不是要娶這樣的姑娘,終究不是在都中長大的,規矩很成問題。”
身旁的人奉承道:“誰說不是呢,羅姑娘以前過來坤寧宮請安時,裙擺從不亂糟糟的,仿若一朵花似的。”
……
沐宛童全部聽見了,她素來覺得自己文武雙全,智計過人,但來到宮裡之後,常常聽這裡的人提起一位羅姑娘,據說是宸王的未婚妻。說她容貌絕美,女紅極好,還是有名的才女,家世也是一等一的。
她和那位羅姑娘似乎才一開始就在對比了,她到時候倒是要看看這個羅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
可她身上的驕傲,仿佛就化為虛無。
學規矩是非常枯燥無味的,任憑你多麼聰慧,但是學這些規矩隻有一個經驗,那就是熟能生巧。
這些嬤嬤們對未來的皇子妃當然很客氣,但前提是你必須做的一絲不苟才行,否則,宮裡的閒言碎語都能把人逼死。
當然,沐宛童住在坤寧宮也發現有些不尋常,比如皇帝就時常來坤寧宮,即便在有寵妃麗妃的前提下,對洪貴妃也是恩寵不斷。
她聽爹爹說過,建章帝登基前正妃是林氏,但因為洪氏妖媚惑眾,因為林氏隻封了貴妃,二人反而平起平坐,這也導致了太子一直無法定下來。
高玄策午膳陪父皇用膳之後,就過來送沉水香給洪貴妃,誰知道路上碰到了四皇子安王,安王在他麵前一向表現得老實憨厚,現下也是如此。
“原來是三皇兄。”安王趕緊行禮。
高玄策也回禮笑道:“四皇帝,這是往哪兒去?”
“準備去芭蕉園那裡看豹子,聽說那裡弄了幾頭豹子來,他們請我去看呢。”
高玄策也不拆穿他,一看安王就是去見了沐姑娘的,他笑了笑,趕緊快步到坤寧宮。儀門處,倒是看到正在學規矩的沐宛童,見她走路走的僵硬,彆過眼睛,直接略了過去。
旁人跪了一地,唯獨沐宛童忘記跪了,結果被嬤嬤們訓斥了……
這讓驕傲的沐宛童有些難堪,因為她現在還不是四皇子妃,而宸王是實打實封的親王,他完全是目無餘子的狀態,也許正是因為他有個得寵的娘親。
也因為自己的未來夫婿腿跛了一足,喪失了繼承權利,故而被人輕視。
那她一定要想個辦法把他的腳治好。
而坤寧宮內,高玄策正笑道:“那八哥既然飛了,我再讓人尋一隻畫眉來,保管比上回那隻還好玩兒。”
“你也不需要忙,馬上你成親就要辦差了,何不趁著這些日子多歇息?”洪貴妃很是心疼兒子。
高玄策今年十七歲,馬上要滿十八歲的年紀,人正是抽條的時候,在洪貴妃看來都瘦成竹竿了。他擺手道:“兒臣就怕一歇息就懶惰了,如今兒臣在學荊楚長劍,需要勤加練習才有功效。至於成親,也不會耽誤兒子任何計化的。”
洪貴妃又提起沐宛童的嫁妝要送進宮中,也是兩百抬嫁妝,也真真是巨額嫁妝了。
她為瑤娘感到尷尬:“你看這中間門夾雜著她,我總怕彆人說閒話。”
高玄策站起來,他現下雖然封了宸王,手裡當然也有安家的銀子,這些錢給瑤娘多置辦嫁妝倒是無妨,反正日後府裡肯定是她來打理,隻是羅至正此人太過驕傲,他給錢這不是羞辱羅家嗎?
據他所知羅家其實很有錢,羅至正是獨子,整個長房幾乎是每一代都在做大官,積蓄頗多,但是羅家有規矩,女子出嫁都是一幅嫁妝六十四抬,嫡庶都沒有區彆。
甚至是因為瑤娘要嫁入皇室,才辦了一百二十抬嫁妝,這些都已經是羅家超出了。
“不必了,其實也沒什麼好尷尬的,我高玄策又不是靠媳婦嫁妝的人。沒出息的人才惦記這些,您可彆受她們影響,將來我怕他們夫綱不振啊。女強男弱,陰陽顛倒,遲早被吃的死死的,兒子是大丈夫,可不會惦記這些三瓜兩棗的嫁妝。”他振振有詞。
實際上宮裡的日子即便是洪貴妃如果沒有貼補也常常入不敷出,主要是宮中開支太大,可是這也是男人應該考慮的事情。
難道人家抬那麼多嫁妝進來,到時候女方嫁給他了,還要吃自己的嫁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