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裡生活, 一定要沉的住氣,這是瑤娘給自己的忠告,她看著眼前的《地藏經》抄寫的非常認真, 權當練字了。
有時候,瑤娘發現你要學什麼,一定要孤獨點才能學的好, 天天有玩耍的事情,是沒辦法學好的。
承運之前每天出去玩耍, 在家讀書的時日就短了許多, 再加上在她有孕之前,早請安晚問安,就占去了更多功夫, 現下,她每天抄經, 多餘的功夫就教承運讀書。
說起來前世她帶的周王世子高朔算是宗室裡極其會讀書的了, 可承運居然更聰慧,比如他在一旁玩九連環,瑤娘教他背詩, 不過是讀幾遍, 居然就會背了,這就讓她非常欣喜了。
“好寶寶,你真的好厲害呀, 娘親在你這個年紀據說還不大會說話呢。”瑤娘自小在鐘家長大,兩歲多就要自己學會跟隨鐘家的姊妹們做事, 吃米糊糊都是剩的鍋底,現在想起來也頗為感慨。
“母妃,為何這幾日我們都不能出去了啊?”承運還是想出去玩兒。
瑤娘搖頭:“現下咱們都得在這裡待著, 不如這樣,等母妃寫好幾個大字,你開始描紅,描完之後,就帶你去打秋千,好不好?說起來這秋千還是你父王在京時做的呢。”
承運很懂事的道:“母妃能帶兒子玩兒,兒子就很高興了。”
瑤娘覺得自己很幸運,生她的母親很愛她,丈夫對她從一而終,且溫存體貼,兒子更是懂事聰明,比起一些外麵的人生事,也就不算什麼了。
連續一個月,瑤娘除了照看孩子,坐穩胎,就是抄經書,其餘就是控製內府之人的出入。
但洪貴妃那裡就難受了,承運是她膝下第一個長孫,人聰明貴重,與眾不同,兒媳婦固然每隔一旬就把承運描的大字給她看,又派遣身邊服侍的人特地來說承運如何聰慧會背書,她肚子裡的孩子亦是很好,讓她放心。
可洪貴妃哪裡放心,反而更想念自己的孫子。
更有洪貴妃母親進宮時,洪老夫人則道:“娘娘,這宸王世子是您的長孫,宸王妃待您再也沒有不孝順的。”
“此事我當然知曉,多半是有人所害,隻是那個宮女自裁,也是她看管不力,皇上怪罪下來,我若不先說她一次,皇上以為她過於嚴厲。”最重要的是洪貴妃現在也不如麗妃等年輕妃子陪伴建章帝身邊,逐漸說的話也不好使了。
以前有玄策在,建章帝很喜歡這個兒子,常常召見玄策一起用膳,算得上親近。
現在她因不能時常見到建章帝,就更不能失去君心,再者,兒媳婦懷有身孕,禁足在宮中反而更有利於養胎。
宸王府的膳食都是皇貴妃特地安排的,就怕有人從中作怪。
洪老夫人點頭:“宮中之事豈是我們能置喙的,娘娘如何做,都有區處。”
她當然也是見羅家人上門,才有她這一趟,否則,洪老夫人何必進宮說彆家的事情,羅瑤娘若是真的有好歹,她們洪家還有更年輕的姑娘等著進宮呢。
洪家以前是家世比不得羅家這種仕宦之家,但現在洪家作為皇貴妃的外戚,洪老夫人的兒子已經是一品都督,洪家為了下一代的姑娘們,遍請名師教導,又請嬤嬤們教導規矩,女兒家看的比男人還重,就是為了將來能有一席之地的。
洪貴妃倒是沒洪家人這些想頭,反而對洪老夫人道:“淑怡在老二媳婦那裡,前兒跟隨老二媳婦過來請安,人倒是圓潤了許多。”
洪老夫人沒什麼表情,隻是道:“她能進宮幫到你們也是好事。”
其實洪老夫人和洪淑怡就沒什麼太大的感覺,洪淑怡的確周全細致,是個還不錯的孩子,但是她隻是洪家的堂親,兄弟不爭氣,偌大家產敗了快一半了,娶的媳婦兒也不是個成事的,隻是這個孩子一直要在宮中,若能被貴人看中也就罷了,偏偏沒那個運道,還一日覆一日的拖著,好容易嫁到國公府,丈夫居然還出家了。
因此,洪老夫人也懶得管她,她自己孫女們還得操心呢。
洪貴妃聞言也隻有點頭。
洪老夫人年事已高,進宮探望女兒之後,洪貴妃讓人把她老人家攙扶過去,又看著瑤娘給她抄的一本心經過來的,她就真的感歎她太乖了。
尋常人遇到這種事情肯定大吵大鬨,這樣反而更不利於子嗣,而她是真的聰明,如果親自下場自證清白,那麼就會有一套又一套,也許孩子保不住。
可她現在自請禁足,反而能夠更好養胎,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個小宮女怎麼撼動宸王妃?
偏偏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能夠讓自己不擔心,就更讓自己心疼了。
但隨著到了瑤娘自請禁足的第二個月,就有一些風言風語,居然歪曲到瑤娘因為過於嚴厲,逼死了小宮女,起初傳言是過分嚴厲,到了後來就是淩虐宮女的這種謠言。
白英等人當然探聽到了,都紛紛來報告瑤娘。
她們在宮中日淺,眼線有限,而且瑤娘一向謹慎,不會特地拉攏誰,這樣做的實在是太明顯。
“王妃,如今宮闈之內議論紛紛,您看這如何是好?”她們都很著急。
瑤娘卻撫掌而笑:“我當她們多沉的住氣,瞧,現在就出手了,好好好,你們不必動怒,我看傳的越廣才越好。”
白英等人皺眉:“王妃,這怎麼是好事呢?若是您有此等名聲,將來如何自處呢?”
瑤娘笑道:“不,我最重要的是肚子裡的孩子,而且,有一句話叫做言多必失。本來,這個宮女自證清白而死,大約是皇上認為我不太寬和,母妃則是怨我做事不夠嚴謹,有了疏漏。但是他們連罰俸降級甚至口諭都沒有,我並沒有很多損失,也就沒有追究了,可現在有人傳言這般多,怕是有心人刻意為之,放心,我正是要傳到父皇母妃耳朵裡才好。”
杏兒端燕窩進來時,就聽洪貴妃冷笑道:“好啊,我本想著如今風口浪尖,人證已死,不欲多追究,沒想到滿宮裡當我是死人啊。”
“娘娘,燕窩來了,剛燉好的,今兒冰糖放的正合口,您嘗嘗。”
“不用,你放在一旁,替我備轎,我要去見皇上。”洪貴妃可算是師出有名了。
杏兒不敢再多言,隻等洪貴妃上了轎子,莫女官才對杏兒道:“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若無這番,他們怎麼送了把柄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杏兒不解。
莫女官笑道:“就在你去端燕窩的時候,娘娘就已經捉了幾個傳閒話的太監宮女,你猜怎麼著,居然有嚴妃娘娘宮中的人。”
“是嗎?”杏兒難以相信。
莫女官點頭:“是啊,誰都沒想到呢。”
之前,宮女已死,無從查起,除非把後宮翻了個遍,可現在沒想到居然這般按捺不住了,洪貴妃不會冒得罪整個後宮去替兒媳婦討回公道,但是你自己冒出來,那就彆怪彆人了。
……
建章帝原本在淑嬪處,聽說皇貴妃有事要報,立刻就對淑嬪歉意道:“朕就先過去了。”
淑嬪倒是很善解人意道:“臣妾恭送皇上。”
要知道皇貴妃年紀不小了,她倒是從來不嫉妒,對妃嬪們也很公正,倒也不是爭寵,應該是為了宸王妃的事情,淑嬪還是略知一二的,但是後宮的事情,知道也要當不知道。
建章帝在福寧殿看到洪貴妃的時候,連忙問起:“這般著急,你找朕定是有事?可是宮中有事。”
“今日臣妾見有人竊竊私語,又收到揭發之函,說傳言之人是嚴妃宮中之人。傳言越發不堪,臣妾說給您聽……”
洪貴妃從有人發現宮女太監故意傳話,並說宸王妃的不是,她還很生氣道:“此事原本這孩子是很委屈的,畢竟隨意有人跑進宮中傳那樣的話,引誘她出來,這孩子被我責罵一番,雖然委屈,但是告訴我說。討回公道固然重要,但家和萬事興,讓我不必計較,否則宸王若是在外聽到這件事情了,他怎麼好生辦事?還不如她禁足在宮中,那宮女固然是自己糊塗,但她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故而親自替她抄寫經文,還讓宸王府屬官去厚葬這位宮女。”
建章帝越聽到後麵,就越覺得這羅氏的確很有智慧,且眼界很大。
這樣處置就很很好,可嚴妃那裡?建章帝都有些記不起嚴妃的樣子了。
但此事是不能傳到外麵去的,宸王是他最心愛的兒子,若宸王妃傳出這樣的言論,豈不是波及到宸王,更何況,宮內傾軋本就是大事。
洪貴妃更添了一句:“每次臣妾想,若真是讓奸人得逞了,那孩子肚子裡的孩子該如何是好?我們又怎麼和玄策交代呢?”
現下洪貴妃這般提起也是察覺到皇上不再是之前聽到那小宮女死,還是大庭廣眾之下咬舌自儘的責備態度了,反而隱約有些偏向瑤娘,她才敢說出此話。
這話觸動到建章帝了,他歎了一口氣:“此事我讓慎刑司的人去查,你也不必操心。”
“羅氏倒是沒什麼,但宮中有這樣的人,若是不嚴懲,那請問日後陛下這裡也有假傳口諭之人,該如何是好?”洪貴妃憂心忡忡。
她很清楚皇帝為人優柔寡斷,必須提到皇上切身利益才行。
果然,建章帝很是讚同,又把福寧殿的總管大太監喊了過來,洪貴妃看了他一眼,這位是隻聽命於皇帝的。
她也就放心了。
走出福寧殿,莫女官上前掀開簾子,不由得問道:“娘娘,如何了?”
“你去宸王府跟宸王妃說一聲,就說累她辛苦了,皇上已經答應徹查此事。”洪貴妃舒了一口氣。
莫女官感歎:“娘娘為了三皇子妃真是付出良多。”甚至對自己女兒,也沒有對三皇子妃這般費周折。
要知曉洪老夫人幾次三番帶那些洪家漂亮的小姑娘過來,其意圖是什麼已經非常明顯了,甚至有的連側妃也肯做,作為姑母的洪貴妃若是有私心絕對是先顧自己的娘家。
宮門波雲詭譎,娘娘亦是費心。
卻聽洪貴妃道:“已經有兩個月沒見到承運了,難不成我讓她們母子繼續如此,她養胎倒是無所謂,可承運那裡我不能不關心啊。”
這可是皇長孫,周王至今無嫡出之子,也就他的身份最為親近也最為貴重了。
莫女官到宸王府時,瑤娘正在和承運講天狗食日的故事:“往往民間遇到此事,會很恐懼害怕,但殊不知這天狗食日並不害怕,一會兒就被趕跑了。”
她怕說不清楚,還特地畫了鑼鼓給他看:“瞧,這樣的鑼鼓打上去,就能驅趕了。還有放炮竹,你現在太小,還不能放。”
講到這裡的時候,白英過來道“莫女官來了。”
瑤娘閒適道:“讓她進來吧。”
這兩個月,她先讓人監視杏兒,之後她自己就是用承運打感情牌,婆婆和娘不同,從生孩子就能看出來,娘在意的是她的身體,婆婆在意的是生男還是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