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姐兒又坐下說了幾句話之後,才略帶羨慕道:“今日是皇後壽辰,可惜我不能進去給皇後娘娘叩頭,更不能給姑母問安。”
以前頌姐兒喊瑤娘為五姨母,後來嫁過來就要喊姑母了。
“太子妃一切都好,你放心吧。這次皇後娘娘對太子妃進獻的針線是誇了又誇,又說太子妃孝順。”範氏年輕的時候,差點被人陷害,多虧這個小姑子施以援手,所以盼望著她此生平安順遂。
頌姐兒眼神閃了閃,才道:“兒媳聽聞宮中有個規矩是若主子們病了,命婦們要侍疾在旁。皇後娘娘洪福齊天,我們也就不必擔心進宮。”
範氏點頭:“是有這樣的規矩,就是太子妃生產時,老太太也進宮住了好幾個月才回家了。但若是生病了,都要過去侍疾的。”
頌姐兒笑道:“現在宮裡的貴人們都年輕,身體都好,倒是免了這些了。”
“誰說不是呢。”
宮中自從洪皇後壽辰過後,都平靜了好些時日,瑤娘就在家裡帶女兒,雖說是帶女兒,但女兒身邊仆從不少,她也就是每日抽空和玉藻相處。
孩子們越來越大,逐漸瑤娘也想要清靜一下,否則,成日都是圍著孩子轉。
但宮中就是數著節日過日子,剛清靜沒幾日,就又要冬至了,這一年冬至算得上濃墨重彩了,因為承運下場了。
看著承運肆意的眉眼,瑤娘總好像看到當年的高玄策,那個時候,這個人也是這樣意氣風發的。
一瞬間,也過去十幾年了,這日子還過的真快。
但瑤娘依舊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十五歲的瑤娘,沒什麼太大變化。
冬至之後,皇上的身體就不太好了,對外當然是瞞著,可高玄策卻很知曉這點。
“父皇以前精於書畫,回複的奏折都講究形意,現下卻是僵硬了許多,看起來手都是顫抖的。從去年開始,福寧殿的太監就開始巴結我。你一貫是很知道分寸的,越是這個時候,咱們就越要守住。”
瑤娘點頭:“我知曉,現下承運在禦前,那日母後讓我現下開始相看起來,我也並未答複,說一切但憑他們作主。”
這就還是以帝後二人為主。
高玄策笑道:“嗯,這樣說就可以,日後承運的婚事還是我來操心。”
“那肯定,你看人一貫還是很準的。”瑤娘總覺得承運長大之後,最了解他的不是自己而是高玄策。
前世她就不太敢管這個兒子的事情,因為他前世二十好幾也沒成婚,她也沒管。
總覺得兒子隻是借著她的肚子出來,並不是真的像他們倆。
高玄策看著瑤娘,也覺得神奇:“這世上的婆婆都恨不得壓兒媳婦一頭,你倒好,怎麼跟沒事人似的。”
“又不是跟我過日子,我管那麼多做甚,反正在宮裡這樣也挺好的,大家彼此都有分寸。”瑤娘壓根不在意什麼兒媳婦孫子孫女這些。
她總覺得這是兒子們自己的房中事,她怎麼好管,她隻是把自己的孩子管好,管好高玄策就好了。
所以,承運房裡都沒放人,以至於剛十四歲的黃如霜可能被麗貴妃選中時,瑤娘都覺得怎麼黃如霜這麼快居然也到了成婚的年紀。
“至少要等到王妃進門後,才會封她做側妃。說起來,若非是因為真陽,怕是側妃還封不了。”洪皇後道。
黃如霜父親曾經遭到貶謫,出了很不光彩的事情,但由於她本人是真陽公主女兒的伴讀,憲國公的外孫女,倒也不是一般人,一個側妃還是可以的。
況且麗貴妃受寵,五皇子來日必定會封親王。
瑤娘道:“真是沒想到黃姑娘被麗貴妃看中了。”
皇家側妃是有品級的,很多外麵的人總覺得說皇上除了皇後之外都是妾,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妃嬪都是命婦,都有登記,這個普通的妾侍可不太一樣。
而親王側妃等級相當於是郡王嫡妃,這對於黃如霜而言倒是不錯。
“這也是她的造化了,明年五皇子就十五了,宮裡也開始籌辦婚事。就是麗貴妃也太著急了些,你們進門時,我可從未安排什麼側妃在身邊。”洪皇後覺得自己很厚道了。
即便自己的大兒子有甘側妃,那也是因為徐青容生育的問題,剛開始可沒人給這些王妃們添堵。
聞言,瑤娘連忙誇道:“母後對我們都似自家女孩兒似的。”
說起來,瑤娘也不知曉麗貴妃挺懂事的人,怎麼在這個上麵犯了錯,殊不知洪皇後最清楚了,她就道:“她出身低微,雖然承蒙皇上喜愛封了貴妃,可到底底氣不足。”
瑤娘忍不住搖頭:“這又是何必呢。”
“你們還年輕,不懂這些。”洪皇後年輕的時候幾乎得到建章帝全部的偏愛,高玄策之前也是對她非常孝順。
當然,兒子為了娶瑤娘也很瘋,她當時不得不妥協,可她不想如此,怕兒子生氣。
好在瑤娘進宮以來,一直都還不錯,婆媳之間有些齟齬,可是看在兒子的麵子上就過了。當然,根據小道消息,麗貴妃抬舉黃如霜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打壓莊氏是真,說到底也還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兒子開心。
婉婉也是含笑推門進來對黃如霜道:“真是沒想到,你和五皇叔,你們……”
“你說什麼呀!”黃如霜撫弄著辮梢,都覺得自己不敢相信了。
“麗貴妃都請陛下同意了,你還說是什麼呢,正好這次回去,你可以告訴你娘了。”婉婉和她娘真陽公主不同,她從小在宮中長大,深諳人心。
黃如霜的母親莊令儀很巴結自己的娘,其原因也是因為她這個女兒,現下黃如霜也算是有出息了。
包括黃如霜本人及周圍人都覺得她前程不錯的時候,黃如霜回到家中,當然也是和莊令儀如此提起。
哪裡知曉莊令儀幾乎暈倒:“你為何要如此呢?你做側室,與人做妾有什麼分彆。我隻是讓你前途好點,沒有讓你做妾啊。”
這算什麼啊,居然去做妾。
這個皇宮果然不是個正常的地方。
即便過了很多年,莊令儀曾經因為守寡趨向於自己當年為何不去爭取宸王正妃的身份,可她從未想過女兒眼皮子這麼淺,去做人家側室。
黃如霜解釋道:“不是那種妾,是側妃,有品級的。也不會隨便被人針對,而且女兒和五皇子見過幾麵,他很喜歡我的,還有麗貴妃娘娘賞賜過我好幾次了。”
她其實很希望獲得娘親的讚許,因為她能夠夠到這個位置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說彆的,當年周王側妃甘氏,身份遠遠高於她,如果不是她自己主動讓五皇子對她上心,麗貴妃也不會讓她做側妃,日後等正妃進門,她就可以進門了。
莊令儀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做妾的有幾個好的,色衰愛馳,你又如何是好?都是我的錯,早知道如此,我還不如讓你在家中,不必進宮,找個平凡的書香人家,這樣你也平平靜靜的。”
她是找到黃道賓這樣的寵妾滅妻之人,可那也是因為憲國公府當年沒弄清楚他是否還有未婚妻的緣故,隻看他年輕有才就招他做女婿。
嫁給這個武官,日子也並不是很難過的,他雖然有些行為的確不似文人,但是對她也頗為敬重,儘管不了解她內心所想,但過日子嘛,有責任心的男人才叫丈夫。
到了她這個年紀什麼風花雪月都沒了,女兒卻真的以為憑借寵愛可以出頭,真的是太過天真了。
可黃如霜早已見識過人情冷暖:“娘,您彆再說這些了,女兒知曉,您是憲國公的女兒,曾經十裡紅妝出嫁,身份又尊貴。可到了女兒這裡,女兒隻是個七品縣令的女兒,父親還去世了,家族也無依靠,反而還得靠我們。如果真的回來找一門好親事,也無非就是嫁給勳貴家不成器的子弟,或者嫁不到嫡支的兒子,還得讓女兒陪嫁大量的嫁妝。生出來的孩子處處都要低人一等,可如果嫁給五皇子,至少生出來孩子不是親王世子就是郡王,甚至最少也封國公,天潢貴胄,無人能比擬。”
莊令儀說不通:“你覺得你就一定能生兒子嗎?”
“那女兒嫁給普通人,如果生不出孩子豈不是更慘。”
莊令儀見女兒一條道走到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口氣也軟和下來:“你若真的做了側妃,我們娘家人也沒法子幫你,隻是你表舅那邊的人明裡暗裡擠兌我。”
這個表舅當然指的是建國侯府了,想來建國侯現在身份不低,女兒即將成為五皇子妃,臨了被族兄府上的外孫女搶了先,還打了臉。
要知道皇上的其他皇子都是婚後才有側妃,甚至除了周王有側妃,其餘都沒有。
建國侯的女兒嫁進宮中,居然被自家人截胡,讓人怎麼說?
還有太孫的伴讀是未來五皇子妃的哥哥,人家還清楚黃如霜是怎麼勾引的五皇子,莊令儀隻覺得自己回娘家一趟,臉都丟儘了。
女兒自覺聰穎,可哪裡知道她的小動作瞞不過彆人,這種從小靠著莊家長大,還要截胡莊家姑娘的表姑娘,怎麼可能會讓人喜歡?
黃如霜卻不介意:“凡事事在人為,當年宸王還被所有人不看好,覺得林氏母子才是正統,後來大家又一股腦的覺得周王好,總而言之覺得身份就能決定一切,可從宸王的事情看來,風險越大的事情,收獲也就越大。母親,女兒家世這麼普通,父親早亡,哥哥還在讀書,這條路是女兒最好的出路,如果您認同,那女兒會很高興,您不認同,女兒也不勉強,隻盼您日後能夠過的順遂。”
莊令儀聽到女兒的這番話,頗覺五味成雜,當年,在那些不認同宸王會成為太子的人中,她也是最堅持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