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瑤娘睡的不是很踏實, 她身邊陪著的人是銀容,還有白英白芷,這些都是在她身邊服侍的丫鬟, 那個時候她和離回娘家, 後來嫁給陸宵,因為走的匆忙。
她隻是個軍戶之妻, 這些人就都沒有資格再帶過去了。
好在這麼些年, 她們的命運也是各異,白英嫁到了莊頭上, 日子過的不算很好,甚至提起丈夫來直皺眉:“他呀,和我當差不在一個地方, 我替他買了個丫頭伺候他, 我帶著兒子在府裡住著。托了主子的福, 現下老太爺讓奴婢重新進內院來, 奴婢十分滿足。”
比起白英來,白芷早早的丈夫因為嗜賭成性, 已經去世了,她無兒無女,在漿洗房中做個小管事,時常還管著灑掃。
這三人中混的最好的要屬銀容了, 她性子活絡, 當年就懂得鑽營,回來羅家之後, 知道自己無望,徑直求了爾容,去廚下做廚娘。
瑤娘歎了一口氣:“誠如你們看到的, 我現在日子過的不錯,既然見到你們了。你們若是舍得,就隨我去臨安,我在那裡有一座大宅子,五進五出帶著兩個園子。家裡也是我在當家,你們若來,還是近身伺候我,若是在這裡也可以,這麼些年,我這個做主子的也沒有管你們,就讓他們好生待你們。”
她因為對羅家的淡漠,許多人和許多事情都刻意的忘記,哪裡想到主仆幾人還能再這裡相見。
她以為她們都不願意長途跋涉跟她去,哪裡知曉白英頭一個響應:“奴婢還是願意侍奉您,奴婢就想陪著您,想起這一輩子的快活日子,還是服侍您的那幾年。”
白芷也道:“小姐,奴婢也想跟著您去。”
至於銀容,她就有些猶豫了,她兒子女兒都在羅家內宅當差還混的很不錯,猛然要離開有些舍不得,但是她也想跟著瑤娘。
當年人人都以為小姐翻不起身來,現在她是一品誥命了,銀容也想搏一把。
出乎意料,這三個人都想跟著她回去,瑤娘挑眉:“此去要離開你們的孩子親人,你們舍得嗎?”
“奴婢隻有一個兒子,還沒開始上差,不過是當個小幺兒,日後聽憑主子差遣就是。”白英很高興。
她早就說小姐其實不醜,如今瘦下來,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
瑤娘又撐著精神和她們說了幾句,睡下來之後,總在想以前的事情,覺得離自己很近,又覺得很遠。
次日早膳,她吃的是一種小籠包,那是有一次在鬱氏那裡吃到的,肉都透出來了,吃起來卻又不油膩,蘸的油潑辣子,大概是她吃過做好吃的小籠包了。
就是在臨安,總覺得都沒羅家做的包子好吃。
不過,她在羅家好像也隻是在鬱氏那裡吃過一兩次,今日吃的,胃裡都覺得熨帖多了。
承澤卻道:“母親,聽聞這是外祖父親自下廚做的。”
“什麼?”瑤娘不可置信。
君子遠庖廚,父親又是何等身份,怎麼會給自己下廚?
她不覺得父親是真的討好她,父親官拜首輔,也不是那種為了後代如何的人,因為他這個人就是崇尚自然而然。
你如果天生是個聰明能乾之人,毋須調教,你也會出頭,可你若是個蠢材,就是天天堆著名師教你也無用。這些話是他掛在嘴邊的,自己也曾經被他這麼說過,現在這是怎麼了?
她用完飯,又去給羅至正請安,她看到那個時候如天神般的父親似乎也老了,他手背上已經有象征年紀大的老人斑,人也似乎比以前慈祥很多。
這讓瑤娘也意識到了,無論你多麼大的權勢富貴,仍舊是逃不過生老病死,所有人都是一樣。
“瑤娘,父親從不知道怎麼對人才是正確的,直到現在也不明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我很為你驕傲。”羅至正看著女兒,很是欣賞。
瑤娘笑道:“如果女兒還是蠢笨不堪,您還會為女兒驕傲嗎?”
羅至正很誠實的道:“不會。如果我自己無能,我會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這一輩子都是這樣來過。你祖父是這麼教我的,我從來都是這麼要求自己的,你看我隻拿祭田供族中人讀書,卻不會真的去提攜誰。沒有一個羅家人值得我提攜的,我栽培的林子衡,現下卻已經是內閣次輔了。他家裡可隻是個賣燒餅的,常常饑一頓飽一頓,這樣的人能走到我的跟前,本身就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