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宋嵩的那名親兵立時大喚一聲, 上前將他扶住,卻見他雙眼渙散, 已無鼻息, 親兵立時朝帳外喊:“快來人!”
紮赫被這一幕驚得失語,他看著王子踉蹌後退兩步,便立即上前, “王子!您這是……”
蘇契勒隻覺自己的腕骨似被陰寒裹覆, 即便那種被攥住一般的感覺消失,他亦覺得整個臂膀都是僵硬的。
他掙開紮赫的手, 一雙怒目環視四周,那兩名胡女被嚇得一邊驚叫,一邊掀開帳簾往外跑。
外麵的風沙湧入, 紮赫眼看那親兵抽出刀刃來,便先行上前幾步, 將其刺死,而帳外的段嶸聽見動靜,立時放出鳴鏑。
“宋大人!”
沈同川帶著人欲靠近大帳,卻被胡人兵士阻攔在外, 適時氈簾飛揚,他在黑甲胡兵手臂的縫隙間,看見倒在大帳中, 身上紮著一柄匕首的宋嵩,他立時振聲,“烏絡蘇契勒!你竟殺我雍州監軍!”
“來人!將他們給老子圍了!”
紮赫提著沾血的刀, 代蘇契勒發出指令。
胡人沉悶的號角聲響起,退開在兩側的黑甲兵士們立即朝中間靠攏,他們如同低垂的黑雲一般將來沈同川等人的來路堵死, 且快速靠近。
氈帳前亂做一團。
“保護知州大人!”
段嶸抽出劍來,他一喊,手底下的兵士以及宋嵩的親兵們都將沈同川圍在了中間,段嶸趁機也將倪素塞到了最中間。
守在氈帳前的胡人兵士已按捺不住,揚刀上前朝這些齊人劈砍,兩方刀劍相接,更外層的數千精兵越圍越緊。
“蘇契勒!你果然存心撕毀盟約,破壞兩國邦交!這究竟是你這個黃口小兒的意思,還是你烏絡王庭所有人的意思?!”
倪素被擠在沈同川身邊,忽而聽他揚聲,她轉頭,風沙迷眼,有些看不清他。
“你這個小兵,過去點,擠著我了……”沈同川推了推她的手臂,也沒看她,又朝那氈帳裡喊:“蘇契勒!今日你若敢殺我,我雍州軍必留下你與你這些人的性命!”
紮赫聽見外麵傳來沈同川的聲音,他緊擰眉頭,回頭問道:“王子!您為何忽然殺宋嵩?”
“老子沒想殺他!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蘇契勒看著地上的死屍,幾乎要咬碎了牙,他提刀在帳中亂砍,砍得氈帳快速塌陷下來,他一刀劃破頭頂的氈帳。
“王子!秦繼勳和魏德昌帶著人從胡楊林過來了!”
斥候匆匆來報。
蘇契勒抬起頭,煙塵之間,周圍已被他的先行軍們圍得水泄不通,他看不清遠處的境況,卻也能隱約聽見無數馬蹄踩踏平原的聲響。
“蘇契勒你敢毀盟約!我必上奏官家……”
沈同川連珠炮似的嘶喊落在蘇契勒耳畔都成了令人極度厭煩的叫囂,他立時舉刀,“給本王子綁了他!”
蘇契勒沒傻到此時再殺一個大齊知州,隻要此人在他手中,他還有機會與秦繼勳拖延時間,等待居涵關的援軍過來。
“好了沈知州,可以了,彆再招惹他了,我一會兒尋個機會,找個破口……”段嶸說著,抬起眼睛朝前一看,卻見風沙之間,那道身著朱紅袍衫,披著甲胄的身影提著一柄劍,飛快朝蘇契勒奔去。
蘇契勒的裨將紮赫反應極快,猛地抽刀朝前擋在蘇契勒身前,與其交手。
沈同川吃了一嘴沙子,喉嚨被磨得不好受,眼睛也睜不大開,被周圍的人護著往左側退。
倪素也跟著退,她勉強睜起眼睛,正見戴著麵具的那個人翻身一躍,將那身形魁梧的紮赫踢了出去。
紮赫是蘇契勒手底下最好的丹丘勇士,蘇契勒見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臉色一瞬陰沉許多,他回過身,一雙眼緊盯著那戴麵具的齊人兵,他吹了一下指節,獵隼俯衝下來,塵沙粒子敲擊著那人的劍鋒。
獵隼尖銳的喙尚未觸及徐鶴雪的眼睛,便被一劍穿刺,蘇契勒三兩步提刀往前,朝他劈砍。
一聲鳴鏑響,段嶸側身一望,“西麵有破口!定是秦將軍的先行軍來了!快!沈知州,您先離開這裡!”
宋嵩已死,他的親兵們無以為仗,便隻得豁出命去保沈同川,倪素也被他們圍在其中,越退越遠,她幾乎要看不見在風沙裡與蘇契勒纏鬥的徐鶴雪。
“切勿放跑雍州知州!”
紮赫見他們試圖朝西麵去,便立即令兵士們包圍上來,段嶸等人隻好衝上去拚殺,刃入血肉之聲不絕於耳,濃烈的煙塵裡裹著無儘的血腥。
倪素聽見馬的嘶鳴,她一抬頭,隻見不遠處的木樁上綁著的那匹白馬正揚蹄掙紮,它身上的傷處還在淌血,銀灰色的鬃毛被風吹得淩亂。
它嘶叫著,不安地來回打轉,卻怎麼也掙脫不開束縛。
身邊的沈同川忽然動了,倪素才轉過臉,便見他已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直奔那匹白馬。
“沈知州!”倪素失聲,但見周遭仍在段嶸等人的護衛範圍之中,她立時抽出自己身上的刀,朝沈同川跑去。
繩索綁得太緊,沈同川弄不開,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一柄刀刃劈來,斷開繩索,嵌入木樁。
他一轉頭,隨即一愣。
“你是那個……小娘子?”
即便她穿著兵士的甲衣,麵容塗得蠟黃了些,沈同川也依舊認出她是跟在那位倪公子身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