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行路難(六) “倪小娘子可真是什麼都……(2 / 2)

招魂 山梔子 9443 字 9個月前

方才在朝天殿中,潘有芳將樞相黃宗玉拉出來,官家問過黃宗玉這位西府的相公,才想起問孟雲獻這位正經的東府相公。

“孟相公!”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孟雲獻與賀童皆是回頭一望,隻見入內內侍省都都知梁神福匆匆走來,“孟相公,官家請您去慶和殿。”

“我知道了。”

孟雲獻點了點頭,見梁神福領著幾個內侍回身又往上走,他緩緩看向身邊的賀童,“官家這不就想聽了麼?”

賀童看他老神在在,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梁神福會來請他,他心中隱隱有些察覺,不由喃喃,“孟相公,您想做什麼?”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賀童是個直腸子,也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更猜不準這位孟相公的心事,他隻能說道,“不論如何,希望您在官家麵前多加小心,老師他……”

他啞聲,“老師他一生唯有您一位摯友,請您,珍重自身。”

孟雲獻聽罷,不由笑了一聲,他伸手輕拍了一下賀童的肩,“你說這話,我聽得高興,你也不必擔心我,我如今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惜命,何況方才在殿中你也聽到了,即便官家不想打仗,如今這個情勢,大齊與丹丘的戰事已經不可避免,我去見官家,是為他解憂,而非添堵。”

“你先回去吧。”

孟雲獻說罷,轉身便朝慶和殿的方向去,待他入得殿中時,裴知遠已在其中握筆擬旨。

正元帝扶著額頭,坐在禦案後,“梁神福。”

梁神福立即命內侍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孟雲獻身後,孟雲獻立即作揖,“謝官家。”

“孟卿,宋嵩死在丹丘胡人的手裡,而雍州軍不可一日無監軍啊,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選啊?”

孟雲獻才坐下,便聽正元帝已開門見山。

“官家心中可是有顧慮?”

孟雲獻垂首道。

正元帝哼笑了一聲,“朝中這些個臣工,朕真不知該信他們哪一個,才能讓朕省心些。”

孟雲獻察覺出正元帝此番話中對於宋嵩的幾分不滿,他垂著眼,像是琢磨了一會兒,“臣不敢斷言哪位同僚可堪此任,畢竟雍州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時,但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正元帝輕抬下頜。

“官家若想不出讓哪位朝臣出任雍州監軍,不若,便將此任,交予官家親近之人?”

他這番話太出人意料,正元帝收斂眼底的漫不經心,“親近之人?”

“在官家身側,隻為官家的人。”

孟雲獻並不抬頭,而在正元帝身邊的梁神福卻不禁因他此言而心頭一動,他心中立時有思緒打轉,又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正元帝。

何為親近之人?必是比朝臣離官家更近的——宦官。

“孟卿說的極是。”

正元帝撫掌,眉頭稍鬆。

裴知遠擬完旨,是與孟雲獻一同走出慶和殿的,他雙手攏在袖中,不由歎,“朝臣是臣,而宦官呢?那是官家的奴,朝臣不一定隻為君父,而宦官卻隻能為主,孟公您啊,這番話是說到官家的心坎裡去咯。”

孟雲獻從頭到尾都沒有舉薦任何一人,卻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令正元帝放下了心中戒備,采納了他的建議。

但在旁的梁神福不可能不為自己的乾兒子韓清掙功績,如此好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

此任命極大可能會落在韓清的身上,畢竟他掌管的夤夜司,曆來是官家的夤夜司,而他韓清尚未做夤夜司使前,受梁神福扶持,亦得以在官家近前,若非是信任他,官家也不會許他夤夜司使的位置。

韓清向來獨來獨往,少與朝臣交遊,而朝中亦無多少文臣瞧得上他這個仗著官家威勢,行森嚴刑罰的宦官。

朝中無人知曉韓清與孟雲獻之間的關聯,一旦韓清做了雍州的監軍,那麼孟雲獻便能悄無聲息地掌握雍州邊關的局勢。

“如今我隻擔心雍州邊關的境況,官家的敕令即便是再快,送到澤州與鑒池府也要一些時日。”

孟雲獻仰頭,歎了聲,“雍州有天險,我們在雍州的兵力與丹丘在居涵關的兵力相差不大,可我們缺軍馬,騎兵不濟,而蘇契勒帳下的石摩奴是南延部落中的一員猛將,他手下一定有精銳騎兵,秦繼勳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雍州並非無險可守,而石摩奴領兵前來則是與大齊時隔十六年,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戰爭,他或許衝不破雍州關,但隻要他能夠儘可能多的折損雍州軍的實力,之後丹丘的增兵上來,便會將雍州當做破口,拚儘全力吃下它。

雍州入秋以後,晝夜之間的溫差更大,夜裡冷得好似冬日,隻有白日裡才回暖一些,並不常落雨的此地,風沙深重。

“秦繼勳魏德昌!你丹丘爺爺從胡楊林將你們殺退到城中龜縮著,如今竟是不敢出來一戰了?”

城樓之下,居涵關的丹丘將領石摩奴在馬背上譏笑,“如今倒是膽慫,殺我丹丘小王子蘇契勒時,你們怎麼沒料想過今日?!老子定要將你二人的人頭做成缽盂,來盛我們蘇契勒王子的骨灰!”

“他們丹丘人用頭骨……”

上城樓來給兵士們送餅子吃的青穹正好聽見底下那石摩奴的叫囂,他濃黑的瞳仁顫動一下。

“狗叫呢,聽都懶得聽。”

段嶸掏了掏耳朵,“你也彆聽,聽多了吃不下餅子。”

秦繼勳正與徐鶴雪在旁說話,倪素看青穹的臉色不太好,便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裹到他身上,“昨夜我給你施針,你有覺得好些嗎?”

“好些了,沒以前那麼痛。”

青穹點了點頭,他一入秋,身上就冷得受不了,到了冬日就更是難捱,身體也總是要比春夏兩季差一些。

“倪素。”

倪素正與青穹說著話,卻聽一聲喚。

她轉過頭,見徐鶴雪穿著那身雪白的圓領袍,裡麵中衣朱紅的衣領很惹眼,他臉上仍裹著長巾,那雙向來冷寂的眼正看著她,朝她招手。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去,便見他伸來一隻手,將一個油紙包塞到她掌中,隨即聽他道:“魏統領給的,你與青穹一起吃。”

倪素打開油紙包,裡麵是裹著細雪粒子似的霜糖的糕餅,她抬起頭,見他又在與秦繼勳商量布防的事。

她拿起一塊來咬了一口,豆沙餡很軟,她眼睛一亮,塞了一塊到他的手裡,才轉身去青穹那兒。

徐鶴雪話音一頓,垂眸看了一眼手裡多出來的那塊糕餅。

秦繼勳也瞧見了,這麼多天以來,他凝重的麵容上頭一回露出點輕鬆的笑意,轉過臉看了一眼倪素的背影,“倪小娘子可真是什麼都要跟你分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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