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雪一直不要人碰,他們走在前,他就在後麵慢慢地扶著石欄往下走,青穹原本要提著倪素點的燈去接他,見他自己走下來,青穹便連忙上前。
徐鶴雪的視線恢複清明。
他抬起眼,正見倪素跟在田醫工身後走了出來。
“小周大人。”
倪素一見周挺,還沒走近,便朝他作揖。
“你為何在此?”
田醫工上前來查看他的傷勢,周挺卻看著倪素,問出他清晨時便想問的話。
“我來尋人。”
倪素簡短地答。
“哎呀,倪公子你怎麼了?”
徐鶴雪靜默地看著她,卻聽身邊的青穹忽然大喊一聲,他稍稍一滯,向來冷淡的眸子裡添了一分迷茫。
下一刻,
他卻見那個原本正與周挺說話的女子一下轉頭,朝他看來。
她毫不猶豫,朝他而來。
“你怎麼了?”
倪素扶住他的手臂。
“倪公子方才險些站不住,幸虧我扶住了!”青穹在旁,煞有介事。
“膝蓋疼?”
倪素望向他。
徐鶴雪能感覺到青穹在偷偷地拉拽他的衣袖,他麵對著麵前這個姑娘關切的目光,倏爾聽見自己“嗯”了一聲。
他愣住了。
“走。”
倪素扶著他走回氈棚裡去,其中一直燃著燈燭,如此亦可幫助徐鶴雪維持足夠真實的身形,見燒沒了幾盞,青穹便熟練地找出蠟燭來,又在他們兩個間來回瞧了一眼,然後便借故出去了。
徐鶴雪坐在氈毯上,看著倪素將一盞又一盞的燈燭點燃,她又轉身去將帕子在水盆中浸濕,走到他的麵前,她又倏爾一頓。
她竟忘了,唯有柳葉水才能洗去他身上的血汙,而雍州,是沒有柳樹的。
倪素索性擦了擦自己的手,在他身邊坐下,“也幸好這裡不常下雨,我們一會兒可以出去,你曬曬月亮,就會很乾淨了。”
徐鶴雪沒有說話。
“是不是膝蓋痛?”
倪素又問。
徐鶴雪想搖頭,可想起昨夜她說的話,他遲疑了一瞬,也就是這一瞬,她的手便已伸來,替他揉按膝蓋。
“倪素……”
徐鶴雪眼睫一顫。
倪素按下他的手,又輕輕揉按他的膝蓋,“這裡不是剮傷吧?”
“不是。”
徐鶴雪雙手放在氈毯上。
倪素看著他,他就是這樣,一旦不知所措,便會在她的麵前顯得無比柔順,好像冰雪堆砌的一座山,有了融化的跡象。
“那是什麼?”
“是我此前強渡恨水,返還陽世所致。”
“所以,是因為我啊。”
“不是。”
徐鶴雪下意識出聲。
“你不說我也知道,以前你膝蓋才沒有這樣重的毛病。”倪素倒了一碗水給他,隻是可惜,碗中的水,並不是荻花露水。
“你快喝一口,喝完,我們去曬月亮。”
今夜的月亮圓融,銀輝散落半城,雍州的秋夜已經很是寒涼,周挺就在一棵老樹下,由田醫工清理,包紮傷口。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不遠處的氈棚,那位年輕公子明明罹患雀盲之症,但不知為何,周挺卻覺得,方才倪素與他說話時,那人卻似乎朝他投來一道冷淡目光。
他不太確定。
倪公子。
周挺想起眾人似乎都這麼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