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清明卻是痛苦的,讓他意識到何謂物是人非,一種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痛苦,從骨髓裡蔓延開來。
“你放開,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小鹿去掰他的手。
“你現在……”他死死拽著,欲言又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他覷了一眼旁邊的阿剪。
“你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他盯著小鹿問。
阿剪不明所以,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小鹿,正想要解釋——
便見小鹿答道,“跟誰在一起,也比你好。”
“你——”男人咬牙切齒。
已經有不少人圍了過來,看熱鬨是每一個華國人的天性,無論地位,無論地域。
這時候有個聲音打破了兩相對峙,變成了三足鼎立,“小鹿,你說你去做生意,就是跟著這個男人嗎?”
細細的,清清純純的,女孩子的聲音。
眾人一回過頭,見一個衣著寬鬆的女孩走了上來,約莫二十二三的模樣,長得隻能算是普通,但眼睛尤其亮,尤其好看。
她似乎也認識處於風暴中的小鹿。
語氣裡含著憐憫與可惜,“小鹿,是他包了你嗎?”
之前男人行為雖然奇怪,但說話也客客氣氣的,這個小姑娘一來就是虎狼之詞,生怕彆人沒有聽到似的,阿剪一聽就炸了。
他在娛樂圈裡麵見慣了白蓮婊,跟這一樣一樣的,這位還年輕,段數不高。
“你這人怎麼回事,平白無故冤枉小姑娘!”阿剪挺身而出,擋在小鹿身前。
可是已經晚了,方才的騷亂已經有很多人圍了過來,不少錦鯉平台的人夾雜期間,他們已經聽到了。
“我和她是朋友。”女孩子解釋道,她又向雙目猩紅的小鹿看了過去,“小鹿,我媽媽很擔心你,她聽說了重操舊業了……”
“很傷心。”
小鹿像是被一個拳頭,狠狠揍到了肚子最軟的一塊肉上,疼得不行。
她的眼底,出現了悲哀的痛色。
她都退到了這個地步了,為什麼他們不放過她,他們還不放過她?
“閉嘴!”兩個聲音,同時出現了。
一個是小鹿說的,一個是於眠。
小鹿盯了於眠一眼,猙然看向拿少女,“從你和我前男友在樓道裡野/戰開始,我就從內心裡就開始鄙夷你們兩個道貌岸然的家夥了。”
“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把你當最好的閨蜜,拿錢接濟你,替你照顧你久病在床的媽,照顧了整整五年。”小鹿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話,一句句一字字,“而你呢,在我照顧你媽的時候,和我未婚夫跑到樓道裡野/戰。”
“你們真臟!”
“哇哦——”身旁一陣噓聲,那個穿寬鬆衣服的小姑娘猛,沒想到這個素雅打扮的小姑娘更猛。
有人依稀認出了那是卓未卿的助理,沒想到現在不但娛樂圈裡麵,連外圍都這麼亂了嗎?
霎時間,議論紛紛。
傅靈靈的臉又紅又白,她沒有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間臉色十分之精彩。
她熟悉小鹿的個性,十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來,是個十分內斂的人。
所以才敢上前來,她以為小鹿真的是被什麼人包了,那個人對小鹿十分之好,以至於小鹿通身的氣質才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變化讓東躲西藏,揣著包子還不敢認爹的傅靈靈,感到又是委屈又是嫉妒。
為什麼這個人的運氣就這麼好,跟於眠在一起的時候,於眠心甘情願為她買房結婚。
出去賣了,還有金主願意捧她。
加之之前又被楊婉如給恐嚇了,一時之間,她想了沒想,就上去說了那番話。
…………………………
…………
拍攝間歇,卓未卿端起茶壺喝了一口水。
拍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喝一口水,這個工作強度可還行。
不過難得有機會和大導們同台競技,卓未卿欣賞這種模式,讓他有熱血難涼之感。
卓未卿不是工作狂,可是貧窮複雜的家境與早年的孤獨奠定了他一直以來離群索居的習性,他喜歡工作,工作令他找到了歸屬感。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他能三百六十天輾轉片場、攝影棚、舞台。
其餘五天,基本都在醫院打點滴。
前兩年因為結石,動了一個大手術,才休息了十來天。
如今不一樣了,他生了想要慢下來的心思,家裡來了一名小嬌客,需要他像妹妹一般照顧。
卓未卿是這般打算的,等綜藝忙完了,找她徹底談一番心。
問問她以後要做什麼。
他知道她沒有上過大學,很早就輟學了。如果她想,他就安排她讀書,去學校捐一棟樓,從高中也好,大學也罷,讀起來。
如果她不想讀書,想要混娛樂圈,他就給她資源;
如果她想去職場,她就給她撐腰;
如果……如果她想要窩著,做家裡蹲,他就養她一輩子。
他從未養過一個女孩子,這令他躍躍欲試,有時候想想,能找到她真是太好了。
卓未卿自顧自笑了起來,有一些溫柔。
家的感覺。
“卓導。”一個工作人員跑了過來,腳步淩亂,著急得很。
“怎麼了?”
“你家助理出事了。”
卓未卿連帽子也來不及壓,邁起腳步跑下了樓。
他見到了一大群人,零星有人對一個女孩指指點點,說什麼:
“原來這就是雞啊……”
“見到**的了。”
那女孩眼睛紅得跟鬼一樣,跟平時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可愛一點不一樣,可卓未卿知道,那就是她。
她衝上去,要打另一個女孩。
被一個男人摁住了手,死死製住了。
“小鹿,你冷靜一點。”隻聽那個男人說道。
他上前去,一點不客氣地拍掉了男人的手,“你是誰,在對我妹妹做什麼?”
妹妹?
包括於眠與傅靈靈在內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眼前的卓未卿身上。
裡麵絕大多數人都認識卓未卿,一般這樣的大佬就算是在星光大道附近,也是行色匆匆,不會輕易露麵。
這出大戲要是被媒體拍到,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於眠被卓未卿這句話一堵,瞬間沒了話說。
沒拉住小鹿的阿剪趕緊上前,把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汙蔑,這是對我卓某及家人的汙蔑。”卓未卿的眼睛也紅了,克製住那股怒氣。
卓未卿從來在台上都是謙謙君子,出道十幾年來,沒有在公眾場合和任何人紅過臉。
今日見那滿臉怒容的模樣,大家總算是見了一次卓影帝發火了。
不過影帝就算發了火,也是一片風光霽月的。
“阿剪,讓鼎星的人查一查,這兩人是誰。”卓未卿冷眼睇了於眠與傅靈靈兩眼。
“我妹妹人單純,膽子小,見識也少,沒見過什麼不乾不淨的爛人。”他對著於眠道,也向在場的看客解釋,“我方才沒在,在場都是證人,若你們當真汙蔑誹謗了她,就等著律師函吧。”
卓未卿將自己的大衣接下來,披在小鹿身上。
想擁著小鹿離開這裡。
沒想到小鹿腳底打顫,根本走不動路。
“妹妹?”他輕輕喚了一聲。
“嗯?”一聲濃重的抽泣。
壓抑著,壓抑到了卑微的泥土裡。
從方才開始,她就沒說過話了,似乎,是無顏再麵對眼前的男人。
被刺破了身份的她,如同一隻被拔完了毛的小雛鳥,恐懼露出自己黝黑恐怖的肌膚。
“彆哭了,小鹿乖。”他小小聲哄她。
蹲了下來,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哥哥會為你懲罰壞人的。”又是小聲的哄。
小鹿不好意思,自己都這麼大了,還第一次有人哄她
她都不敢看其他人了,這對她來說,似乎是比揭露了身份,更加難堪的事情。
她將自己的小腦袋埋到了那個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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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啊……”
“我記起來了,楊婉如的化妝師!”
“嘖嘖嘖,楊婉如好慘啊。”
“豈止是慘,陸雲不要她了,現下又得罪了卓未卿,無妄之災。”
路人議論紛紛,於眠都好像聽不到了一樣。
他眼見著,一個完全不可能的男人,把小鹿給抱走了。
原來,那個人離了他,會活得更好啊。
一種從未有過的苦澀,從心裡蔓延開來。
就算是傅靈靈離他這樣近,他的理智好像重新被烈火覆蓋,唯有的那絲清明裡,依然滿滿溢著這樣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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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總控室的司空緲很快得知了這件事。
她手裡把玩著手機,朝人事部發了一條訊息:【我需要化妝師於眠的微信。】
很快,那邊發來了於眠的微信。
司空緲不緊不慢地發了條好友信息過去;【我手裡有你想要的資料——司空緲】
“哈……”司空緲心裡有了一種惡作劇般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