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東吳大舞廳外燈火通明,十字街口來往的車輛行人絡繹不絕,周成讓司機在街邊停車,自己戴好禮帽,在門童的躬身招呼下走進舞廳。
隨意在一處角落落座,他拿出一根煙用火機點燃,把桌麵另一頭的煙灰缸拉過來,彈了彈煙灰,從桌麵的玻璃下抽出酒單菜單,點了一份牛排和兩杯清酒。
簡單吃完,侍應生把東西撤下去沒一會兒,就有一個舞小姐搖曳著身子,風情萬種地走過來。
周成個子一般,長相也普通,整個人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可他穿戴時興,花錢也大方,舉手投足間有一種低調內斂的氣質,看起來很吸引人。
“先生,一個人?”
來人是個長相嬌俏的女人,看著年齡不大,個子稍矮一些,眉間有一顆小痣,彆有一番風情。
周成笑笑,嘴角微微上揚,有點不羈的樣子,“來見見世麵。”
女人嬌媚一笑:“先生說笑了,您這樣子,哪像是來見世麵的。”
分明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才對。
周成也不反駁,下巴微微一點,示意她坐下聊聊。
女人坐下,傾著身子,曲線看著很完美,“來了舞廳,您不準備下場跳一曲嗎?”
女人有個洋氣的名字,叫艾米麗。
“抱歉,我真不會跳舞,這樣吧,我請小姐您喝一杯,算是賠罪。”周成假作歉疚。
他不是真的來這裡跳舞的,對方捧著他也隻是想從他兜裡掏錢而已。
虛情假意,逢場作戲,說的就是這樣了,不過不得不說,有時候這種氛圍還挺讓人享受的。
舞場嘛,他來的次數很多了,當年在特訓班訓練的時候,總教官專門帶他們班幾個人在舞場泡了好幾天,直到他們舉手投足真的像揮金如土的富家少爺了,這門課才算結束。
所以有些人看他像是肥羊一樣,其實都是假象,他沒多少錢的,不過裝的好罷了。
對舞場的套路,他很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不要相信舞女們的花言巧語,色字頭上一把刀,這裡的舞女邀人跳舞,一方麵是覺得這個人是個有錢的,想勾搭一下,另一方麵,就是純粹想賺外快了,陪一場舞就有一筆錢,當然,能讓客人心甘情願點些昂貴的中外名酒和飲料也很好,有額外提成的。
周成想打探消息,所以得拿出些好處,於是點了兩瓶高檔洋酒,趁著對方喝得微醺時開口。
“聽說這裡有位叫沐顏的小姐很有名氣?”
他前幾天受到教官林浪的指派,來找一個叫沐顏的女孩,教官臨走前說人在蘇州,他這兩天剛好收到一些消息,說她在東吳大舞廳挺有名的,所以就過來看一下。
艾米麗倚著沙發,微微搖晃杯中的酒水,“沐小姐就來了這裡一天,可惦記她的男人還真是不少呢,連周先生您也一樣,逃不過美人的魅力。”
她也是舞蹈班的一員,不過報名時就答應過不能隨便跟彆人泄露沐小姐的事情,所以就想隨意把眼前的男人應付過去。
不過這次她卻失算了,對麵坐著的,可是特訓班出來的優秀學員,刑訊審問都不在話下,更彆說搞定一個愛財的舞女了。
有一句話說得好,忠誠是因為背叛的價碼不夠大。
這句話很有道理,所以在看到周成拿出來的一遝錢之後,艾米麗不假思索,立刻改變了態度,將有關沐顏的事統統說了出來。
本來就不存在從屬關係,其實也就談不上背叛了。
於是周成很快知道了這位沐小姐的情況,現在開著一家舞蹈班,家裡有個耳聾的哥哥,又新找回了個失散的兒子,聽起來好像並不適合做他們這行。
畢竟人家現在舞蹈班做的不錯,收入也還可以,家人都在身邊,沒必要擔這個風險。
可按照教官的意思,是想讓這位沐小姐為他們所用,去參加這一次上海舞國皇後的競選,甚至叮囑必要時候可以用些特殊手段。
這就是很看重這位沐小姐了,所以由不得他不上心。
第二天,周成一身長衫出現在新水巷巷口,往前經過幾戶人家,隱約有悠揚的舞曲聲從一家院子傳出,應該就是這裡了,他站在院門前,輕輕推開掩著的大門。
院子東側的屋門關著,應該是上課的教室,能聽到明顯的說話聲和音樂聲,院子正中隻有個坐在搖椅上翹著二郎腿的小孩兒,看見人進來,淡淡地瞥一眼就看著天空發呆,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周成走上前,笑得很和善了,“請問這裡是沐顏小姐的舞蹈班嗎?”
嘟嘟微低下眼睛,睜眼說瞎話:“不是的,你走錯了。”
“啊?”
周成愣了一下,走錯了?不會吧,就是這裡啊,沒看裡麵正上課呢,新水巷12號,是這個地方呀!
於是他問眼前的小孩,“那裡麵是乾什麼的?不是正上課呢?”
嘟嘟小臉子拉著不說話,覺得這人真煩,都說了不是,怎麼還問,不該直接出去嗎?他父皇還沒找見呢,就來了一個男人找他媽,還有沒有規矩了,娘娘是你能隨便見的嗎?
其實是小孩兒今早心情不好,在堤岸邊玩水差點掉下去被沐顏收拾了一頓,正好周成撞槍口上了,所以就對上這孩子一副噎死人的嘴臉。
見小孩兒不說話,周成換了一種問法:“你是沐小姐的孩子?我聽說沐小姐有個很可愛的孩子,應該是你吧?”
嘟嘟這下總算正眼瞧了他一眼,心想這人雖然有點煩,但眼光還是不錯的,他的可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於是傲嬌地點點頭:“是的,我是沐小姐的兒子,你找沐小姐有什麼事嗎?她正在上課,不是很方便見你,我可以轉達的。”
這話說得一本正經的,跟之前吊著臉子胡說八道簡直兩幅麵孔。
也不叫媽媽,一口一個沐小姐,還怪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