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蘇城按著往常的時間來接外甥放學時,隻見幼稚園門口圍著一堆人,亂糟糟的,他走近一看,發現很多家長和孩子眼眶紅紅的,有幾個孩子還緊緊箍住父母的脖子不停地掉眼淚,他不明所以,連忙上去問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懷裡抱著自家閨女,心裡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他轉身看向沐蘇城:“你也是來接孩子的吧,誒喲可了不得了,園裡剛剛有個歹徒劫持了一整個班的孩子,身上還綁著炸藥包,嚇死人了,多虧有個孩子的爸爸用槍打傷了歹徒,孩子們才被救出來。”
其他圍著的家長們也紛紛你三言我兩語地說起剛才的事情,顯然對先前發生的劫持心有餘悸,畢竟園子裡的孩子,個個都是自己家裡的寶貝疙瘩。
沐蘇城從家長們的討論中得知事情原委,他頓時臉色大變,抓著旁邊矮胖男人的袖子急忙追問:“有孩子受傷嗎?”
男人搖頭:“應該沒有吧,哦,倒是聽說巨龍幫虎爺的小孫子似乎受了傷,其他孩子應該沒事。”
沐蘇城不知道什麼巨龍幫,更不知道虎爺是誰,他隻著急自己外甥怎麼樣了。
於是顧不上跟其他人說話,他疾步衝進教室,裡麵還有七八個孩子的家長沒來,老師正逐個安撫孩子們的情緒。
沐蘇城掃視一眼,沒有嘟嘟?
“張老師,我家的沐熙聞呢?”
張老師聞言轉過身,他站起來:“鬱熙聞不是被他爸爸接走了嗎?”
兩人一個說的沐熙聞,一個說的是鬱熙聞,不過因為沐和鬱發聲時的嘴型很相似,沐蘇城又聽不見,所以都沒發現彼此的錯漏。
沐蘇城眉眼一皺:“爸爸?”
張老師點頭,對啊,剛才還多虧了鬱熙聞的爸爸呢,要不然園裡的這些孩子真不一定能安全救出來。
雖然鬱熙聞才入園兩三天,可他對這孩子印象極好,長得一副招人疼愛的模樣,雖然比較嬌氣,可性子很好,寶裡寶氣的,再說這裡哪家的孩子不嬌氣呢?
他還想著,要是自己將來結婚能生個像鬱熙聞一樣的孩子就好了。
鬱熙聞的媽媽他見過,是個極美極美的女子,他舅舅,也就是眼前這位先生,也是一副氣質卓然,人中龍鳳的樣子。
他還想著這孩子的爸爸不知道生的什麼模樣,才配得上那樣傾城的女子,結果今天就見到了。
遠比他想象中更加出眾,器宇軒昂,長相極好,修眉俊眼,身量頎長,關鍵是那一身淩然的氣勢,人雖然長得年輕,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堪匹配那樣美麗的女子。
“是啊,您應該也知道了,園裡下午有歹人劫持了孩子,關鍵時刻多虧了鬱熙聞爸爸,要不這會兒還不一定怎麼著呢。”
沐蘇城確認自己唇語學得不錯,至少從沒把彆人的意思歪曲到十萬八千裡,可這會兒,他卻有些不確定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沒讀懂這位張老師的話,不然怎麼字字都知道,連在一起反而荒謬絕倫了呢?
他遲疑地開口:“您說的是沐熙聞的爸爸?”
張老師不明所以,沒錯啊,是鬱熙聞的爸爸啊,難道這一家子有什麼誤會不成?
沐蘇城終於肯定自己沒聽錯,可這也太荒謬了,嘟嘟哪來的爸爸?
“張老師,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嘟嘟沒有爸爸的,他爸爸早就不在了,家裡隻有我和他媽媽,所以,到底是誰接走了我外甥?”
張老師聞言愣住了,這說辭簡直太出乎意料了,他連忙解釋:“沒錯的,就是鬱熙聞的爸爸,當時園裡的好多人都親眼看見了,是個很年輕很好看的男人,一進來就安慰鬱熙聞,鬱熙聞也跟對方很親近的,就是他親手打傷了教室裡的歹徒,後來就抱著鬱熙聞走了,鬱熙聞也沒有掙紮,兩個人真的很親近,對了,鬱熙聞還叫那人父皇,可能是在家裡喜歡玩一些角色扮演的遊戲。”
沐蘇城仔細消化著張老師的話,可他還是否認:“不,我外甥沒有爸爸的。”
沐顏從沒向他說起過之前在上海的事,也從沒提過嘟嘟的爸爸是誰,不過有一點,他很確定,那就是妹妹這幾年應該沒有和上海的任何人聯係過。
不過也不一定,自從他們離開原來的小鎮,妹妹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完全知曉的,比如她辦舞蹈班的事,事情都安排好了才告訴他。
可嘟嘟的爸爸?沐蘇城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張老師見沐蘇城一再否認,他也急了,畢竟孩子是從他們園裡被接走的,現在家長來了說接孩子的人他不認識,那責任豈不是全在幼稚園一方,弄丟孩子的責任他可是擔不起的。
於是他讓沐蘇城等等,他跑去找來園長,園長剛剛也是看到鬱熙聞被他爸爸抱走了的。
沐蘇城心裡又氣惱又忍不住胡思亂想,氣急的是不知道嘟嘟到底被誰接走了,那孩子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嗎?就這麼輕而易舉就跟彆人走了,當初來上學的時候分明叮囑過他,隻有舅舅和媽媽才能接走他的,那臭小子肯定是當了耳旁風。
胡思亂想則是針對張老師口中的嘟嘟爸爸,嘟嘟哪來的爸爸呢,而且他怎麼會認出嘟嘟呢?又剛好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在孩子麵前,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很快,園長也跑過來了,他剛送走警署的人,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就被張老師拉過來了,還說鬱熙聞的家長過來接孩子,孩子卻不知道被誰給接走了。
可園長分明記得是鬱熙聞的爸爸接走了他,他對那個男人印象很深刻了,畢竟不是誰跟名震上海灘的盧大虎站在一起,還能穩穩壓對方一頭的,以他這麼多年看人的眼光,那個男人必然出身不凡。
而且那個哭得慘兮兮的孩子分明跟對方很親密了,現在孩子舅舅卻說鬱熙聞的爸爸早就不在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按理說往常幼稚園是不會鬨這種烏龍的,每個孩子都有固定的接送人,必須是孩子家長指定的人才能接走孩子,可今天場麵亂,人手雜,抱著鬱熙聞的男人氣場強大,又一副擔心孩子的模樣,園長便沒有多想,直接讓對方抱走了孩子。
可他現在到哪兒賠眼前這位沐先生一個孩子,園長心裡鬱悶極了,他改天一定得去佛寺上柱香,最近這背運走得也太過火了,先是發生劫持事件震驚整個上海灘,再是丟了人家的孩子,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嘛。
他敢篤定,明天各報的頭版頭條一定是他們幼稚園。
“沐先生,當時確實應該是鬱熙聞小朋友的爸爸接走了他,可我們園裡沒留下他的地址,確實是我們的疏忽,要不這樣,警署的人還沒走遠,我這就讓他們回來,咱們一起再打聽打聽,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孩子!要不,您再問問您家妹妹,看她是不是有孩子爸爸的聯絡地址。”
問妹妹嗎?沐蘇城猶疑著,妹妹從沒在他麵前說過嘟嘟的父親,現在提起,會不會……唉,管不了那麼多了,現下首要的事情是找到嘟嘟才對。
於是園長聯絡警署的人開始找人,沐蘇城則回去準備問問沐顏。
這邊為了嘟嘟的下落弄得人仰馬翻,另一邊久彆重逢的父子倆完全忘了幼稚園等著接人的沐蘇城。
直到天快黑了,嘟嘟才一拍腦袋:“父皇,完了完了,我忘記了,舅舅還等著接我呢!”
他剛剛跟父皇說起自己和媽媽重逢的事情,父皇很給麵子地認真聽著,時不時還會追問幾句,搞得他說興正濃,完全忘記了今天答應要接他放學的舅舅。
鬱自安不停地追問兒子這段時間和沐顏的生活,一時聽得入迷,也完全忘記了自己兒子平時是有人接他放學的,而他今天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把孩子從幼稚園抱走,這會兒那邊沒接到孩子,不知道有多著急。
平時這種瑣事都有常平提醒他的,可剛才常平忙著去處理李石群的事情了,他一碰到跟沐顏相關的事,就容易失了分寸。
常平可不知道自家主子正在惦記著自己,李石群被打傷了雙手,他把人帶回了鬱宅,還給請了醫生來家裡給他取出子彈,這人心裡充滿了對巨龍幫的仇恨,就這麼死掉太可惜了。
“年輕人,太容易衝動了,你就算豁出這條命,也動不了盧家的根基,你以為殺了盧老爺的孫子,就算報仇血恨了,我告訴你,不是這樣的,據我所知,盧老爺外麵還有一個私生子在淮海路的公寓偷偷養著。
不過他和妻子感情很好,所以才沒人鬨到盧夫人麵前去,你要是殺了盧書文,盧老爺自然不會放過你,可你真的報仇了嗎,不,盧家依然還在,盧家依然有男丁,盧家的巨龍幫依然在上海灘稱王稱霸,還會有無數類似的,發生在你家人身上的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你要報仇,也該找準痛點才行,盧老爺的痛點是什麼呢?自然是他倚身的巨龍幫,他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全都是這龐大的幫會勢力帶給他的,不然憑什麼政商各界的人都賣他的麵子,所以,打蛇打七寸,隻有毀了巨龍幫,讓他立足的根基垮了,他才會覺得痛!”
常平在李石群的床邊循循善誘,這樣一個有著深仇血恨的年輕人,用好了,用對了地方,難保不會有出奇製勝的效果。
讓他就這麼白白死掉,著實有些可惜了。
索性李石群很識趣,他的麻藥勁兒剛過,這會兒身上的傷一抽一抽地疼,額頭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但聽了常平的話,他臉上原本生無可戀的模樣已經消失不見,反而眼睛裡生出了彆樣的光彩。
於是,他掙紮著開口:“你能幫我?”
常平微笑:“這是自然。不過不是我能幫你,而是我們楚興幫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