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回答說他不知道,但可以試試。
鬱家的安保都是從幫派裡精心挑選出來的,幾乎人人身手敏捷,見過血殺過人,所以這會兒說起這個一點也不是開玩笑,他的意思是真的可以試試,看怎麼才能把一個人打聾。
向老太和向宏眼睛裡閃過驚恐,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沐顏這死丫頭竟然還記得。
王秀琴心裡更是後悔,早知道她就不該攛掇一家人來上海,沐顏的變化太大了,跟以前怯弱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那就試試吧,對了,把陳醫生叫過來,到時候得讓他幫著看看,就從向金鬥向銀鬥開始吧,我還真的想見識一下,怎麼個打法,能把人打成個聾子。”
安保走過去指著向宏後麵的兩個年輕人問沐顏:“夫人,是這兩個?”
沐顏點頭,從容淡定地站在一旁。
可向家人卻要瘋了,兩個安保把向金鬥向銀鬥從後麵拖出來,向宏怒視著沐顏,張牙舞爪衝她大吼道:“賤人,你敢動我兒子!”
向老太也撲著要拉住兩個孫子,王秀琴更是出聲威脅說要跟沐顏拚命。
向金鬥向銀鬥開始還掙紮了幾下,之後兩下被安保卸掉了胳膊,手臂軟噠噠地垂了下來,再被人使勁幾拳打倒在地,在他們肚子上猛踹,兩人痛得縮成一團,低聲哀求沐顏放過他們。
向宏三人瘋了一樣想突破安保的封鎖去救向家兄弟,可他們被牢牢禁錮住,隻能硬生生看著兒子孫子受苦哀嚎。
“沐顏,你這個賤人,你當初就該去死才對,虧我們家收養了你那麼久,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
被扔到門口的向秀榮和劉晶晶也被眼前向家兄弟被人暴打的場麵嚇了一跳,她們忍不住後怕,心裡暗自慶幸沐顏沒有這樣對待她們。
可向老太卻突然轉過身罵了女兒一句:“你是死人呐,還不叫你生下的雜種快放了我孫子!”
她這是病急亂投醫了,明知道向秀榮對沐顏產生不了任何影響,可還是忍不住有所期望。
向秀榮被母親斥責後隻能靠近門邊,抓著門上的鐵柵欄對著沐顏乞求讓她放過向家。
沐顏覺得這女人腦子簡直有病,慷他人之慨的事情做慣了,合著被打聾的不是她自己,所以就能那麼輕易放過去了。
於是她走過去,語氣涼涼地問她:“你是不是也想挨揍?我看著我哥的麵上給你臉,你自己不珍惜可就不要怪我了。”
向秀榮後退一步,支吾著不說話,好似被嚇到了,向老太後麵再怎麼罵她都是一副哭唧唧的樣子,隻心痛地看著沐顏和兩個侄子。
向金鬥和向銀鬥還在挨打,向家人癲狂一樣罵著掙紮著,沐顏示意安保直接在向金鬥和向銀鬥腿上各開了一搶,搶聲一響,場上瞬間靜了一瞬。
向家兄弟腿上的鮮血慢慢滲了出來,他們幾乎連哀嚎的聲音都沒了,就那麼躺在草坪上喘著粗氣。
“再罵啊,怎麼不繼續了?你們再罵一句,我就在這兄弟倆腿上再開一搶,就是不知道他們能挨過多少搶了。”
這話一出,原本歇斯底裡的三人憤恨地盯著沐顏,卻再也不敢出聲了。
向老太終於低下了頭,她佝僂著跪在地上,給沐顏磕頭,邊磕邊懺悔:“是我不好,是我歹毒心腸從小虐待你和蘇城,我該死,我沒良心,我害得你哥哥聾了……”
她樁樁件件向沐顏懺悔著過去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得人爽快極了,現在這個老太婆哪有小時候大耳光扇沐蘇城的狠勁兒呢。
旁邊的向宏和王秀琴也跟著有樣學樣,跪地向沐顏懺悔過往,沐顏遺憾現在手邊沒有錄音機,要不然這些東西錄下來給哥哥聽多好啊。
沐顏算著時間,看向金鬥和向銀鬥都快不行了,終於大發慈悲放了他們,不過在這之前她問了一件事。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這兒來的?”
王秀琴趕緊解釋:“是一個從上海來的茶客,他當時說起了你,我就好奇是不是同一個人,那人最後就給我們留下了你的地址,對了,還有一張報紙,報紙上還有你的照片,所以我們才能確定的。”
不知名的人,還專門跑到蘇州,甚至隨身帶著印有她照片的報紙,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巧合,在上海跟她有仇的,大概隻有沐家那夥子人了吧,這是打算玩一招借刀殺人嗎?不過這點還要確認一下,以防後麵還有不知名的人搞鬼。
沐顏終於示意安保放開幾人,向宏和王秀琴趕忙踉蹌著跑向兒子,兩人顫抖著手幾乎不敢碰地上血肉模糊的兒子,後麵向老太一聲大喝:“還愣著乾什麼?趕緊背上孩子去醫院!”
兩人反應過來趕緊把兒子往身上扶,向老太過來幫忙,剛挨到孫子就摸了一手血,她緊緊壓住心裡的恐慌,幫著兒媳把孫子背上去,然後就跟著往外跑。
路過向秀榮的時候還喊著叫她幫忙,向秀榮這會兒算是徹底怕了沐顏這個女兒,她也不指望沐顏能帶著她過好日子了,看看兩個侄子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有兄嫂和母親紅腫的額頭,她一咬牙也跟在後麵追上去。
罷了,還是找機會回蘇州吧,是她想當然了。
等向家人走光之後,沐顏吩咐人跟著他們,看後麵有沒有人暗自和他們聯絡,還有看看向家兄弟能不能救回來,如果這兩兄弟之後僥幸活下來了,等她查出來後麵是誰在搞鬼,她就把這一家送到西伯利亞挖土豆去。
省得他們懷恨在心在這裡給她搞鬼。
正好鬱自安有去蘇俄考察的念頭,他最近不知聽了誰的舉薦,挖出來了一個叫做切爾列科夫的俄國人,還把這個人納進了他的軍事籌備顧問小組。
據說這個俄國人是從蘇聯有名的蘇維埃高級軍事學院畢業的,後來在東北爆發的日俄戰爭中表現突出,被提拔晉升留在中國,後來因為娶了個中國媳婦,便在這裡定居了,眼下這個人已經年過五十,早就從一線退了下來,如今就生活在廣州。
鬱自安親自跑了一趟廣州,將人給請了過來,還自掏腰包給人家一家人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當然,人家也不缺錢,可鬱自安這副禮下於人的姿態卻讓人十分高興。
他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軍校眼看著是建成了,可老師卻真的不好找,所以隻能聽了彆人的舉薦然後天南地北地去挖人,甚至為了能吸引軍事教育方麵的人才,還在薪資方麵做了極大提升。
去蘇俄考察一事就是切爾列科夫提出來的,蘇俄在武裝力量和軍事科學方麵的基礎很是牢固,他們在一些軍事學說、軍事科學和學術方麵都有相當多的理論經典。
切爾列科夫即使離開蘇俄數年,可他仍對學院內學到的兵棋對抗、野外旅行作業還有集團合作訓練的知識極為推崇,不僅如此,蘇俄的軍事訓練和戰術研究還有極為豐富的素材和理論化的著作可供學習,這次過去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采購一批經典的軍事教本。
除此之外,切爾列科夫有許多舊年好友還健在,如果他們願意來中國任教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前段時間國府對江浙的戰事才落下帷幕,此前占據江浙兩地的溫家雖然棄地而逃,可溫家軍隊中有一個極為出眾的將官叫賈成列,這個賈成列早年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後,又去了德國陸軍大學繼續深造,還受到了德國名將巴克豪斯的賞識,後來回國進入溫家的軍隊效力。
他是個極有能力的人,對軍事理論和實戰都頗為精通,可因為軍隊內部的派係鬥爭,這些年一直在邊緣坐著冷板凳,這次溫家和國府的戰爭中,他提出的意見也被人聽而不聞,於是這位賈先生憤而辭官,言明不再進入軍隊任職。
他的性子或許並不適合軍中的傾軋爭奪,可卻特彆適合軍校這個教書育人培養軍官的地方,於是鬱自安看準時機,直接去了趟他的老家重慶,邀請他出任興**校的軍事教授。
賈成列剛開始不以為然,尤其是在知道鬱自安出身幫派之後,他還跟妻子抱怨:“現在真是什麼人都能出來插一手軍政事務了,一個混幫派的混混,竟然異想天開要辦軍校,我看多半是為了給自己撈錢攢勢的。”
他已經在溫家吃過一次虧,怎麼可能趕著再去跳另一個坑,當初溫家招攬他的時候還不是說得天花亂墜的,可後來呢,整支軍隊都打散了。
不過他雖然態度堅定,可耐不住鬱自安每天都上門拜訪,就這麼過了五六天,連上海市長李叔林李老先生都給他打了電話,言語中勸他不要那麼武斷,可以先和人見一麵,談一談,靠自己而不是外麵的傳言去了解這個人。
賈成列原先出國留學是受了李家的舉薦和資助,所以一直欠著一份人情,再說李老先生也不是那般信口開河的人,他對鬱自安評價很高,所以賈成列再三思忖之下,還是決定見他一麵。
就如同李叔林所說,這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兩人約在賈成列家裡,鬱自安拋開身份,單看這個人是極為出眾的,長相氣質都是人中龍鳳的樣子,賈成列也是俗人,自然免不了看臉識人,對他的初印象挺好。
而鬱自安也很有分寸,一開始並沒有急著跟賈成列說起他對軍校未來的規劃,也完全沒提軍校能給他的待遇和將來的發展前景。
他隻是閒聊般跟賈成列談起了古時候的著名戰事,他對這方麵可是有親身經驗的,所以講起來娓娓誘人,聽得人暢快淋漓,賈成列喜不自省勝,兩人不由得就聊了起來,期間各自發表看法,有時候觀念相同了,賈成列突然有種酒逢知己的喜悅,觀念若各有差異,他也能從中體會到不一樣的角度和看法。
總之經過這次談話,他完全意識到李老先生說的不錯,這位出身幫派的鬱先生確實不太一樣,至少在他看來,鬱自安的軍事理論和實踐常識並不遜色於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去混幫派呢,多好的人才啊。
那天最打動他的其實是鬱自安臨走時的一句話,他當時故意問對方怎麼看待他在溫家的那段軍旅生涯,眾所周知,他在溫家不受重用,溫家後來軍隊潰敗,逃入山西,而他辭官回鄉,這段經曆對一個從軍的人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功績,反而是極為明顯的失敗。
可鬱自安卻對他說:“先生是極為難得的人才,隻是被人放錯了位置而已,我相信您的實力和報負在軍校能得到更好的發揮,我等著您的好消息。”
晚上他跟夫人再說起鬱自安,話風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夫人還笑他,問說:“那現在是怎樣?你改變主意了?怎麼跟孩子似的一驚一乍,前幾天不是還對人家看不上眼嗎?”
賈成列毫不避諱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我不對,我不該因為對幫派勢力的刻板印象就提前評定一個人的能力人品,這次談話可是讓我大吃一驚,那位鬱先生年紀輕輕卻對兵法行軍和治軍極為精通,是我錯看人家了。”
夫人又問:“那我們是要搬去上海了嗎?”
賈成列笑笑:“還不急,我再找人打探一下鬱自安的事情,單靠一次談話還說明不了什麼。”
夫人笑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賈成列點頭,可不是這樣,所以他後麵聯係了上海的朋友仔細打探了鬱自安的事跡和經曆背景,最終決定舉家遷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