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我確定了,你身上的味道真和我上次聞到的氣味不一樣。”白裕說著,再次皺起眉頭,探究地望向四周,“到底是什麼呢,片場裡全是這種氣味。”
就算白裕靠嗅覺察覺到不對勁,也不能作為證據,嫌疑人的網絡訊息有技術科在追蹤,苗白兩位警官更像是市裡派過來的保全人員,劇組布景全設在市區,兩個人隔三差五在片場轉悠,保證拍攝的安全。
這天天色不早,苗旭準備離開片場,卻發現王寅一和招招居然還在。
這兩天集中拍攝招招的戲份,估計不久之後就殺青,苗旭向父子兩走過去,問他們:“怎麼還不回家?”
王寅一牽著孩子,對苗旭說:“導演讓招招有空看看大人拍戲學習學習。”
給小狗喂食物的戲份,算是招招本色演出,比較好拍,後麵還有一段衝突戲,是整個電影的一個小**,需要感情的流露,對於小孩子來說太困難了,導演就要招招多體會體會。
可是小孩子哪懂什麼體會啊,今天有裴淩的戲,王寅一帶著娃隨便看看。
“順便蹭盒飯吃。”王寅一這麼說著。
苗旭知道他是不屑於蹭盒飯的人,隻是這麼一說,乾脆也留下來,兩大一小一起去看裴淩拍戲。
裴淩飾演的是繪本裡的主角,一個平凡的上班族,這個人普通地工作,普通地有一個女友,不做壞事,但也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他會因為不想跟老人住,買狗塞進爺爺,也會因為要哄女朋友開心,威脅把小柴丟出去。
就這麼一個不討好的普通人,裴淩簡直把這類小人物應有的喜怒哀樂演活了。
這場戲是室內戲,演的是主角在發現小柴不見了之後,從一開始找都不想找,到後來良心難安的心理變化。
主角晚上睡覺的時候開始夢見自己的爺爺。
夢見小時候爺爺牽著他去集市,給他買糖葫蘆,又夢見他在家旁邊的土坡上拿木板坐在上麵滑沙子,玩得四腳朝天,被爺爺拎回去揍一頓。
夢裡的自己慢慢長大,爺爺慢慢變老,後來他去大城市上學工作,爺爺打電話過來讓他多回來看看,他想了想,買了一條很貴的柴犬。
仿佛狗越貴,越能體現他的心意。
他記得爺爺當時看見他牽來一條狗時的茫然,讓他有些心虛,但不久他發現爺爺喜歡狗,漸漸地變得心安理得,回老家的次數少了許多。
說起來,那隻柴犬跟小柴好像。
裴淩的戲從這裡開始,主角從夢中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怔怔望著房間裡的某個點發呆。
他呆坐了一會,緩慢地從床鋪上爬下來,宛如一個機器人,沒有反應,沒有感情,仿佛失去油脂的潤滑就不會動。
他走到櫃子旁邊,費勁地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小盒子。
他捧著盒子發呆,半天才用顫抖的手打開盒子。
裡麵全是爺爺留下的遺物,老舊而沒有價值,其中有一張爺爺和柴犬的合照。
主角望著那些遺物出神了好久,時間滴答滴答過去,最後他猛地跳起來,打開電腦,用文檔做了一個尋狗啟事,但他寫著寫著,發現他手頭連一張小柴的照片都沒有。
就是這麼一段戲,長鏡頭一次拉下來,從頭到尾主角有好幾次發呆,每一次出神都被裴淩演出不同的感覺,一層一層循序漸進,表達出人物複雜的感情。
午夜一個人從夢中驚醒,夜涼而安靜,是不是會寂寞,是不是有悔恨,心頭是不是湧起無法挽回的懷念。
裴淩不愧是影帝出身,這段戲一氣嗬成,表麵上冷冷清清,實際感情充沛得沒話說。
招招在一旁看著,不是很懂戲裡的感情,隻是驚奇,獵豹叔叔好厲害呀,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王寅一在心裡彆彆扭扭地承認裴淩演技不錯,扭頭想跟苗旭探討,就看到苗旭怔忡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寅一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卻發現他沒有焦點。
“阿旭。”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苗旭這種空洞的表情,王寅一有點心慌,連忙出聲喊他。
苗旭茫然地轉頭,眼睛裡一片朦朧,空虛而無機質。
他眨眨眼,這才恢複了清明,凝視著王寅一,淡定地問:“怎麼了?”
他的表情轉變得太快,讓王寅一心跳加速:“我看你在發呆。”
“哦。”苗旭平靜地說,“隻是看到裴淩拍戲,想起了以前的事。”
王寅一抬手,把手掌貼在他的後頸處,揉捏他的頸椎,苗旭沒有拒絕,感覺溫熱的溫度從脖子傳到四肢百骸,讓他舒緩輕鬆了不少。
在場除了老虎一家子,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看這場戲,但他的重點不在片場上。
白裕迷惑地望著王寅一和王英招,又看看裴淩,他可以很精準地把這三個人從人群裡摘出來,他們三個和普通人不一樣。
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白裕又說不上來。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白裕回憶著這種奇怪,好像就是從那次和熊雄相親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