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天性.愛美的人魚來說,這樣的貫穿整個臉頰的傷痕,無疑是致命的重擊。
人魚這個種族極度追求美麗,甚至曾經還有人魚因為覺得自己的長得不夠好看,自卑到不敢出門見人。
容珩一向不喜歡這樣敏感脆弱的中族,在漫長一生中,值得追求的東西太多,美麗的外表不過是錦上添花。
但那條人造人魚和其他人魚不同,他一直活得很快樂。
雖然臉上留下了猙獰的疤痕,但他從未自怨自艾,是一條堅強樂觀的小人魚。
這樣的堅強,不該被惡意打破。
容珩磨了磨爪子,從樹下一躍而下,擋在了兩隻幼崽前方。
兩隻幼崽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將那麵小鏡子藏到了身後。
容珩眯眼盯著這兩隻不學好的幼崽,思索了一會兒,將他們叼到了大樹頂端的枝椏上。
學校角落的大樹非常高大茂盛,頂部的枝椏離地麵有二十多米的距離。這樣的高度,以兩個幼崽的膽量,根本不敢自己下去。
甚至整隻崽嚇得隻能趴在樹乾上,四爪緊緊抱住樹乾。
他們畏懼的看著容珩,眼裡包著一泡眼淚卻不敢哭出來,隻能小聲啜泣著:“我要下去。”、“放我下去嗚嗚嗚。”
至於手裡的小鏡子,早就掉到了樹下,他們卻已經沒了心思顧及。
這中不懂事的熊崽子,就是缺少毒打。
容珩滿意地打量了他們一會兒,輕而易舉地從樹上躍下,順帶撿走了摔碎在地上的小鏡子。
在他身後,兩隻幼崽因為恐懼,終於放聲哭喊起來。但這個位置是容珩特意挑選的安靜角落,少有老師和幼崽經過,他們恐怕要叫上很大一會兒,才能引來老師。
將破碎的小鏡子扔進垃圾桶裡,容珩回到操場上,就看見三隻小崽正被一個小獅崽追著跑。
小獅崽長得圓滾滾,說話還豁風:“我都道歉了,你們腫麼還不理我!”
他還一副十分生氣的樣子。
小狐狸叉起腰,嫌棄道:“我們不和沒牙的玩!”說完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小獅崽頓時更委屈了:“我的牙,四你打掉的!爸爸說很快就會長粗來!”
“那等你長粗牙了,再來找我們呀。”小龍崽故意學他說話。
“……”小獅崽氣得臉都紅了,低頭在口袋裡掏了半天,掏出個玫紅色的頭繩來,遞到了小人魚麵前:“賠給你!”
之前他弄壞了小人魚的球形發夾,爸爸說弄壞了東西要賠,他就特意挑了一根紅色帶小花的頭繩。
小人魚盯著這根玫紅色、還點綴著大朵玫紅花朵的頭繩,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也太難看了。他將手背到身後去,搖了搖頭。
不用你賠,爸爸給我買了新的。
但小獅崽才不理會,將頭繩往小推車裡一塞,說:“那送給你了!”
然後就紅著臉跑了。
小狐狸扒著小推車,稀奇地扒拉那根難看極了的紅頭繩:“好醜。”
小龍崽立即附和:“爸爸說女孩子才紮紅頭繩!”
他舉著紅頭繩要往諾塔頭上比劃,諾塔立刻嫌棄的躲開了。
小人魚想了想,還是將那根紅頭繩收了起來。雖然很難看,但直接扔掉好像也不太好,還是等會拿去還給米萊吧。
三隻小崽正要回教室,小龍崽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容珩,立刻撲騰著翅膀朝他揮爪,招呼他一起回教室。
小狐狸則重重哼了一聲,故意彆開了臉。
容珩嘖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跟上。
剛回到教室裡,就聽外麵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小崽們又一窩蜂好奇地跑出去看,就校長杜德一手拎著一隻幼崽往教室方向走。兩隻幼崽褲子**還在往下滴水。嗅覺敏銳的小崽已經捂住了鼻子。
咦,這麼大了還尿褲子。
丟人。
兩隻幼崽看到同伴們嫌棄的動作,頓時哭得更加慘烈了。
他們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口齒不清地指責小人魚:“都、都怪阮月白那個醜八怪!”
杜德聞言一人拍了一巴掌,不快道:“你們自己爬到樹上下不來,怎麼還怪彆的同學?”說完將兩隻小崽交給老師,怒道:“讓家長過來領回去,這麼點就敢爬那麼高的樹,被我救下來之後,還汙蔑是容行同學把他們弄上去的,小小年紀就說謊,必須要讓家長好好教育。”
老師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容珩正好奇的往這邊看,眼神無辜極了。
“新來的幼崽很乖,而且就這麼點,怎麼可能把他們倆弄到樹上去?這兩隻幼崽也不是第一次欺負同學了。”老師搖著頭去聯係對方家長了。
見校長和老師都不肯相信他們,兩隻幼崽頓時又氣又怕,指著容珩道:“就是他!就是他!我們沒說謊!”
剛才聽他們罵小人魚,小龍崽和小狐狸就不高興了,現在見他們竟然又當著老師的麵汙蔑雪球,三隻小崽都義憤填膺起來,紛紛上前,將雪球護在了身後。
“再敢汙蔑雪球,小心我打掉你的牙!”小狐狸耳朵豎得筆直,露出來的虎牙尖尖。
“就是!”小龍崽噴出一朵小火焰,威脅道:“信不信現在就把你燒成烤豬!”
對麵人多勢眾,兩隻幼崽根本吵不過,終於在地上打起滾來:“我們沒有撒謊,都是因為那個醜八怪,他才把我們弄到樹上去的,他們是一夥的!”
“阮月白本來就是醜八怪,我們又沒有說錯!”
雖然老師已經出言製止,但兩隻幼崽的話還是讓所有幼崽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小人魚。
異樣的目光投射在身上,小人魚下意識想要後退躲避,但想起身後的雪球,他又挺直了胸膛,緊緊抿著唇,倔強的跟他們對視。
小龍崽和小狐狸已經氣炸了,撲上去就要揍人,卻被老師擋了回來。
容珩看向那條攥緊了拳頭的人造人魚,神色微惱。
早知道這兩隻幼崽這麼討厭,剛才就應該直接把他們扔出學校。
在老師的乾預下,這場鬨劇最終還是被平息了。兩隻幼崽被各自的家長領了回去。
但鬨劇的餘波卻還未消停。
教室裡有不少幼崽因為剛才的話,都在偷偷打量著小人魚。
幼崽們是單純直白的,先前沒有任何人指出阮月白臉上的疤痕時,他們並不會特彆在意這一點;可當有人指出來後,他們又會產生好奇心。直白的目光或許並沒有惡意,卻會讓人難堪。
敏銳地察覺四麵八方的目光,小人魚抿著唇,偷偷攥緊了拳,才沒有讓自己露出狼狽的姿態。
小龍崽和小狐狸神經粗,並沒有察覺小人魚藏在平靜表麵之下的異常。
隻有容珩注意到了。
他猶豫了一下,靠近這條難過極了的小人魚,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
小人魚勉強露出一個蒼白的笑。
*
這天放學,阮時青來接小崽時,就聽小龍崽和小狐狸氣憤地說了學校裡發生的事。
他揉了揉小人魚的頭,溫聲安慰道:“彆把無關緊要人的話放在心裡,在我們心裡,你就是最漂亮的。”
小人魚點點頭,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阮時青看出他的情緒不太高,卻不知道該如何幫他擋開這些傷害。
隻要這傷疤還在,小人魚難免會遇到惡意的目光。
理智上阮時青覺得小人魚遲早要學會麵對外界的惡意,但情感上,卻不忍心看著小人魚如此難過。
他輕輕歎了一聲,琢磨著應該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替小人魚治好臉上的疤。
因為小人魚情緒不高,這天小崽們沒有多玩鬨,早早就休息了。
容珩卻有些睡不著,那條人造人魚倔強的影子總在他腦海裡晃。
要是今天處理的再好一點,或許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他阻止了那兩隻幼崽用鏡子傷害他,卻忽略了言語的殺傷力。
輕悄悄打開臥室門,容珩本想出去透透氣,卻發現那隻人造人魚還沒有睡覺。
客廳裡小龍崽和小狐狸打著小呼嚕,這隻小人魚卻浮在水麵上,垂著頭靜默地盯著水麵。
窗外的人造月亮很亮,倒影靜靜浮在水麵,卻有透明的水珠滴落,蕩開淺淺的漣漪。
容珩皺眉看了一會兒,心情煩躁。
學校裡這麼多幼崽,挨個揍一遍,讓他們以後不許說人造人魚的壞話似乎也不太現實。
他悄無聲息的又回了臥室,得想個辦法才行。
因為心情不好,容珩直到後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清早早早醒來後,連早餐都沒有吃,就衝下樓去了阮時青的工作間,四處翻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出一支紅墨水筆。
叼起筆,容珩去了院子裡。
他第一個瞄準的實驗目標是諾塔。
諾塔正坐在躺椅上吃早餐,被阮時青收養之後,她的營養跟了上來,變換成人類形態時,臉頰圓圓,下巴尖尖,非常可愛。
正適合拿來練手。
容珩叼著筆,趁她不備,在她臉上畫了一道長長的紅印子。
啊!!!!!
猝不及防被襲擊的小狐狸頓時出離了憤怒,撲上去按住容珩,就要和他扭打到在一起。
容珩卻推推她,示意她去池水邊照一照。
小狐狸將信將疑地探頭到池邊照了照,看到臉上鮮紅的印子時,頓時更加憤怒了。
她齜著牙:“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
容珩不滿瞥她一眼,將筆扔到了她手邊,用動作示意她給自己也畫一道。
諾塔:????
她拿起筆,警惕地看著容珩,生怕他又耍詐。
但這次容珩卻非常配合,任由她在自己臉上畫了兩道鮮紅的印子。
小狐狸盯著他臉上的印記,愣了一下,接著像是明白了什麼,看向了從二樓下來的小人魚。
她偷偷將筆藏到了身後。
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又蹦蹦跳跳地湊過去,展示臉上的紅色印記:“我剛剛畫的,好看嗎?”
鮮紅的筆印,並沒有破壞幼崽的可愛,反而顯出一絲喜感。
阮時青正想詢問這是在乾什麼,目光觸及小人魚臉上的傷疤時,頓時明白過來。
他看向雪球,小崽白色的絨毛上也畫著兩道鮮紅的印記,滑稽裡又透著絲可愛。
“很好看。”
最終他揉了揉小狐狸的頭,這麼誇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