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玉琢(2 / 2)

可惜了,剛剛沒能再下手狠一點。

不過在提及自己的兒子的時候,男人不禁又想到那個不成器的小鬼。

他的兒子是他留著對付禪院家的武器,但九十九朝卻是他發現的一個變故。咒術師,並非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強大高貴的群體,這次事情之後如果那個小鬼活了下來,恐怕……

一聲笑從黑發男人的喉嚨中溢了出來。

“算了,隨便吧。”

五條悟仿佛冥冥有感,下意識地望向薨星宮的方向。

……

“記錄……”

“星漿體事件後,東京高專三年生五條悟、夏油傑,提升為特級咒術師。

“東京高專……現在應該是四年生,特級咒術師九十九朝行蹤不明,薨星宮中有他與術師殺手交手的痕跡,所以並未判定為他攜帶了星漿體少女叛逃的罪名……

“夏油君雖說他親眼目睹了星漿體少女天內理子被槍‖殺,但事後少女卻被發現在高專中的男生宿舍,重度腦震蕩,昏迷不醒……哇,現在的少年……難道那幾個小子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嗎?”

九十九由基放下手賬本和筆,狀態閒適撐著下巴在桌子上,翻開手機,調出了一條郵件輕輕掃了幾眼。

“真是麻煩啊……”

女性思索了一會,起身。

“東堂,幫我拿一下機車帽過來,我要回一趟東京。”

……

高專三年的夏天簡直是一場災難。

為什麼說是夏天,因為他們三個人遇上的時候是在兩年前的春末,交流會結束後入夏,一樣是又累又熱的夏天。

夏油傑走在回家的路上,恰好剛經過新宿,遇見了家入硝子。

女生和他打招呼,“這不是叛逃的犯罪小哥嗎,有何貴乾?”

曾經是搭檔的少女咬住一根煙,夏油傑給她點上了火。

家入硝子:“姑且問一下,你是被冤枉的嗎?”

夏油傑微笑,“很遺憾,並不是。”

星漿體事件後半年,夏油傑被派遣到一個村落中調查人口失蹤事件,五日後村落中的村民皆死亡,咒術會斷定凶手咒靈為夏油傑的咒靈操術控製,根據咒術規定第九條,夏油傑為處刑對象。

實際上並沒有人知道,村落中的失蹤案在夏油傑到來前就已經解決,村民所謂的解決仿佛就是因為有兩個女孩覺醒了天賦術式傷到了人,村民就將其當成怪物,關押、虐待,將兩個幼小的女孩折磨得不成樣子,卻又不敢殺了她們,轉而找上咒術師。

夏油傑不想解釋,也懶得解釋。

天內理子被毫無咒力的殺手‖槍‖殺時,他一直認為的強者和弱者的概念被一瞬間置換,所以夏油傑這份不理解卻一直保持到了三年級的夏天。

心中的毒蕈在苦夏的滋味中茂盛生長,明明已經成為了特級,夏油傑卻越覺得自己的力量不足。

非術師群體的安穩既然是要術師的生命去奠基,術師弱小時要被歧視欺壓,強大時要因為保護非術師而殞命,特級之後所接觸到的任務更是接連不斷的死亡和不被理解的目光。

他的心態並未變化,隻是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改變這些偏見。

家入硝子:“我能多問一句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油傑很平靜地回答:“我想創造一個隻有術師的世界,至少要先從有偏見的人開始。”

“明明幾個月都沒有回家了,現在出現在這,是想連自己的父母都要拿來開刀了嗎?”

夏油傑作出回答的語氣很輕鬆,“我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啊。”

“你是什麼自甘墮落的小孩子嗎,”家入硝子咬著煙,直接掏出手機,“喂,五條悟嗎,我在新宿看到了夏油傑。”

夏油傑沒有攔住她,因為他正好需要告訴五條悟一些事。

憑借著無下限術式,五條悟很快就趕到了,身上依舊穿著高專的校服,白發亂糟糟的,沒有戴墨鏡。

家入硝子一如既往地從他們之間冒出來的火‖藥味裡溜掉,如果可以,她從來都會把另一個可以做滅火器的人拖來。

打敗了伏黑甚爾之後,五條悟是第一時間返回薨星宮的人,但是地宮內空無一人,連地上的血跡都不見了,所以對於九十九朝的失蹤,所有人都沒有頭緒。

天內理子重傷昏迷,一直沒有清醒,信太森一並失蹤,所有的猜測也都是模糊的。

唯獨在一次夏油傑休息的時候,名為九十九由基的特級咒術師走到了男生的麵前。

“天元的同化很順利,夏油君。”

身材高挑的女性告訴他,“你們將星漿體九十九朝成功地送入了薨星宮哦。”

“他在知道禪院家的天與咒縛出現時就知道要怎麼做了,輸給那個厲害的男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一直沒和他見過麵,但他覺得死者的話最不具有分量,所以希望有人來找你聊一聊,選來選去,好像隻能選我了。”

就算有了猜測,答案被確定下來的時候兩個男生都是一樣的驚異。

夏油傑看著五條悟訝異的臉,雙手插在口袋裡,語調很慢地問:“悟,你覺得天元的同化,是為了保護咒術師,還是非咒術師?他的死是咒術師的錯,還是非咒術師的錯?

“……我也不是很能想清楚,但至少我在看到哭泣的小女孩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做的還是有意義的,而且還是大義。”

“放屁!”五條悟很快回神喊道,“創造那種隻有術師的世界,明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非要去鑽牛角尖,那個家夥——”

“他已經死了。”

“你要在這裡殺了我嗎,”黑發男子的臉上一改微笑,沒什麼表情,“可以啊,反正你是最強的。”

吵架和衝突是男生之間經常會發生的事情,隻是這場爭執沒再有下文,夏油傑頭也不回地離開新宿,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確仍在不斷思考著許多問題,情緒並不偏激,不如說走在街頭人流中,他什麼都聽不見,沒有什麼聲音可以勾起他情緒的起伏。

如果要創造一個隻有術師的世界,殺光了歧視和折磨術師的人之後呢。

他的心裡不斷地有界限在劃分,無數畫麵閃回,有中井青子的母親還有小泉一雄的父親……閃回到最後又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糾結那麼多,所以他的腳步緩慢卻沒有停滯。

沒有人會理解他,他隻能單槍匹馬創造出一個符合自己邏輯的世界。

那還是隻好從……

夏油傑抬起眼睛,腳步忽然停住了。

他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家門,能感覺到被劃進非術師範圍的父母就在門後,他隻需要平常的進門,然後召喚出咒靈……

但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見到了什麼不可理解的事。

人在麵對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時候都會驚訝,尤其是對無法理解,達到逆反了人們的常理的事情,譬如看到夏天下雪,冬天開花,這樣的事態發生讓你毫無預警,不得反抗。

有一包糖掛在了他的眼前。

一門之隔,有人用一包糖攔住了他。

無聲的世界似乎在這一刻被放開了旋鈕好的發條。烏鴉扇動翅膀,樹上的蟬鳴叫,人行燈響起音樂,人們陸陸續續地穿過一個又一個路口,腳步匆匆,錯耳交談。

夏油傑怔愣在原地,不自然的僵硬從心口到指尖,他除了無奈的接受他什麼都辦不到。

【先苦後甜啊,夏油君。】

……

禦所,簡單來說就是尊貴之人的住所,但並非是一棟住宅或者一間宮殿,而是一座城池。

古物連綿、肅穆端莊的城池依山而建,城外一麵順著山勢向下望去是緊靠著普通市民生活的城下之町,一麵有河水湯湯,平靜如湖時倒映著禦所北麵舟遊式池庭。

城池內四方皆有樓門與庭院,庭院又分池庭、石庭、竹庭、花庭等坐落於不同方位,屬城池最外圍的部分,又挨了不少深色建築木構製氣派的遠侍之間。

軍事術語中,一座城池的劃分由外至核心,分彆稱之為三之丸、二之丸,而屬“本陣”的區域,是巍峨的天守閣之下。

即為“本丸”。

“三日月,你在看什麼?”

三日月宗近回過身,他站在延伸進河水中橫鋪條石的碼頭,背景就是河之外,朦朧雲霧籠罩的山林島嶼。水風輕輕吹蕩付喪神的衣擺,一片流光的深藍猶如水上之月。

“這不是今劍嗎,剛剛從遠征的任務中回來,辛苦了。”

今劍沒有說話,慢慢行至三日月宗近身邊,兩人一同望著遠處仿佛雲間的山嶼。

“今劍殿,您認為死者的靈魂會升上他界,還是會墮入地獄?”三日月突然問道。

日本古代傳說中,死者的靈魂會升上山峰,故此一些特定的山會被敬稱為“他界”,人們認為一座山峰上有著地獄也有著天堂淨土,攀登上山峰就等於經曆了從地獄到極樂淨土的過程,所以僧侶布道時常告訴人們,隻要攀登了他界,就可洗刷現世的罪過和肮臟,獲得新生。

今劍與三日月宗近同出自平安時代永延年間的三條刀匠之手,是禦所內為數不多了解三日月的人,所以回答的時候倒也沒怎麼多想,“那當然是……”

這位身形修長,鎏銀的發絲如山澗長虹的大太刀付喪神按住了手邊的武器,望向遠處。淙淙的流水在他這一個動作間近乎有一停滯,像是有人以無形的刀鋒劃開了水麵上的氣流,嗖然一聲。

“審神者身在之處,無論地獄還是淨土,我等皆當無往。”

三日月宗近笑了起來,“那麼,時間到了。”

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幼小的人影,然後開始急速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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