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小女孩無辜地抬起頭望了過來,不知道九十九朝為什麼不說話了。
九十九朝頓了頓,歎了一口氣,把比他還要小個的女孩扶起來。跪跪跪,跪什麼跪,不需要裝腔作勢的話他還是喜歡隨意一點,妖怪怎麼和人一樣總喜歡跪。
他直接帶著梅竄到一塊石頭上。
石頭很高,一眼望下去隻有霧和樹,如果有人接近立刻會被發現。
一副要長聊的架勢擺出來,梅就顯得有點不自然,畢竟一千年沒見,小女孩總會有點小扭捏。
九十九朝痛定思痛,老實承認,“我其實忘記了很多東西,梅。你應該告訴那些人類你了解的蓬萊裡的狀況了,但我還想知道點彆的事情。”
這群人對進入蓬萊中的平安京沒什麼預謀,因為進入京城是小,藏在宮廷裡的不老藥才是大。
九十九朝壓根就沒對不老藥的存在有任何懷疑——因為肯定是不存在的。
他不指望自己能嘴炮改變古代人的思想觀念,就算能,也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情,何況這些人也是被逼的。
這座島上的人能變樹變花,無非是一種妖怪抓人搞練成的情況,那這練成的藥肯定有,給他們拿回去就行了。
反正變成樹也是不老不死,不也是變相的不老藥麼。
九十九朝說是搭順風車就是搭順風車,到站下車分道揚鑣,所以這些人類沒有必要知道更深一層的東西,也不需要知道禦門院、陰陽師和他的事情。
他們拿藥,自己去破壞陣,順便看看是不是真有離開地獄的方法。
離開地獄的方法很簡單:一副肉‖體,和強大的力量。
簡單得就跟把大象塞進冰箱*隻需要三個步驟一樣,但操作起來就不是一個難字能形容了。
九十九朝不知道現在自己的情況算不算死透了,死透了就如同禦門院晴明,折騰了千年都沒爬出地獄;沒死透,那他還要琢磨安倍晴明當年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或者當初賀茂朝義的死是個怎麼死,才讓他具備了在千年後醒過來的條件。
梅乾脆一點頭,沒什麼隱瞞道:“我,我隻和他們說了京裡的地圖,還有以前天人們的能力……那些術士吃了蓮他們,隻會變得更可怕。”
梅的聲音軟綿綿的,讓九十九朝在這詭異的環境裡稍微不再那麼緊繃,也語氣平和地安慰說:“我的目標也不算是那些禦門院,而且準確來說不破壞陣法,想殺他們也太難了。”
“您想知道什麼?”
“太多了。”
九十九朝歎了口氣,“比如,蓬萊裡的這座平安京是怎麼來的,是幻術嗎?”
平安京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建成的.jpg
禦門院才來短短大半年,那平安京又是怎麼來的?應該是更早之前就存在的東西才對。
梅咬了咬唇,腦中編譯著解釋的詞彙,思考應該怎麼說明,九十九朝看出來了,直接說,“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吧,我忘掉的東西說不定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了。”
梅點點頭,以她的視角從頭來說,對她來說反而更好解釋。
天人,其實是來自於彌生時代,徐福東渡的故事。
海的對岸的帝王派徐福出海尋找仙山,可那本來就是凡人不能及的地方,所以找到時,就無異於接近到了人世的儘頭。
蓬萊仙山,地獄之口。
但人類在涸澤島上種下了花,草木百年化靈,就成為了天人,天人們繼承了主人的遺願,開始研製尋求長生不死的方法,就把蓬萊折騰成了名副其實的地獄模樣。
不過這個地獄和佛教中隻有烈火和黑血不同,這裡畢竟隻是個入口,所以鮮花得以自由生長,變成了可以吞噬人類的怪物。
當然,並非所有天人都認為以人類煉丹是一件好事,所以梅逃離了蓬萊,誤打誤撞,跌入了一個地裂形成的縫隙,結果來到了人世。
那時已經距離徐福東渡出行的時代過了數百年,盛世平安下,人類與妖魔共存,緣與怨相生相結,有可行於兩道之人調解其間,是一個爛漫而慵懶華貴的時代。
“我遇到了很多很厲害的術士呢……”小女孩笑了起來。
“道真大人,賀茂忠行大人,您,晴明大人。”
梅的神色很溫柔,軟軟地說,“還有鶯,她不是術士。”
徐福被稱為方士,這是對術士的一種很古老的叫法,但梅用的詞彙一直是“術士”……九十九朝這才知道,原來是因為她去過人世。
梅本來就是梅花妖,能去人世不算意外,那道裂縫應該和付喪神們通往某個時代的狀況差不多,事後還是要回來的。
梅到人世之後,所有的力量消耗殆儘,化作了菅原道真府邸中的一顆梅花樹,混混沌沌,什麼也不知道,幾乎和普通的梅樹無異。
菅原道真也算得上半個術士,死後又有神明之格,養育的花草樹木皆得靈性,生前就有了“飛梅”傳說流傳至今,聽起來風雅又文藝。
梅坐在巨石上,因為美好的回憶揚著小小的笑容,晃著雙腿,慢慢說道:“後來,其他的‘梅’都隨著道真大人去了九州,我舍不得鶯,就留在了平安京,所以就遇見了您。”
九十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