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閉嘴!”林嵐夾了一個白菜肉餃子塞進三旺嘴裡。
為了照顧大旺三旺, 他們還下了一鍋白菜豬肉餃子。
餃子撈在高粱杆釘的傳盤上, 這樣涼得快, 免得小孩子心急燙著嘴。
林嵐要往上端的時候, 韓青鬆接過去。
林嵐就招呼孩子們上炕, “肉餃子裡沒有錢啊,隻有福氣餃子裡有,誰吃著算誰的。”
豆腐餃子裡有一分的錢、紅棗、紅糖, 吃到錢就是新年發財,吃到棗就是新年好,吃到糖就是新娘強,豆腐就是都有福。
反正都有好的寓意。
硬幣林嵐都煮過消毒, 乾乾淨淨的。
三旺一聽趕緊上炕, 拿起一個福氣餃子就吃,“哇, 還挺好吃呢?大哥, 你快嘗嘗,噴香。”
裡麵的餡子都用豬油炒過, 水分鎖在豆腐和粉條裡, 吃起來沒有多餘的水分,但是餡料卻飽滿多汁, 口感極好。
三旺吃得眼睛亮亮的。
大旺嘗了一下,眼睛一亮, 的確很好吃。
孩子們吃得讚不絕口, 紛紛誇林嵐做的好吃。
看他們都愛吃, 林嵐彎了彎眉眼,對於勞動者來說,彆人感激自己的勞動成果,是最開心的啦。
“這也是二哥的功勞呢,他為了給咱們做好吃的飯,每天都花心思呢。”
孩子們又都感激二旺,誇他做飯好吃。
二旺也喜滋滋的,感覺身體裡充滿力量,之前的辛苦也值得。
三旺為了吃錢,不吃肉的,就捧著肚子吃素餃子。
一會吃到個棗、一會兒吃到個糖,就是吃不到錢。
他急了,“娘,你包了幾個錢啊?”
林嵐笑眯眯的,“每一樣都是九個啊,九九長源嘛。”
韓青鬆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裡,一下就咬出一個硬幣來。
林嵐笑道:“韓局長發財!第一口就吃個錢,真有福氣。”
她伸手,韓青鬆就把那硬幣放在她手裡。
片刻,大旺嘴巴裡嘎吱一聲,也吃出一個錢來,大家立刻恭喜他。
二旺瞅了瞅,用筷子從傳盤上夾起來一個來,“哈哈,這個也有錢。”
他一咬,果然,硬邦邦的,一個一分錢的硬幣。
麥穗也學了他那招,立刻找那些癟癟的看起來像有錢的餃子。
三旺也學起來,結果找了幾個紅棗和紅糖的,一個錢沒找到,給他急壞了。
肚子都很撐了!
小旺學筷子呢,怕掉,所以小心翼翼地夾著,一不小心,把餃子夾破了,露出白色的硬幣。
“哇,小旺發財!”麥穗看見,趕緊提醒他。
小旺開心地把硬幣拿出來,給了三旺:“給你。”
三旺:“……”
“你們都吃到了,就我還沒有。”他有點沮喪,可肚子都撐不下了!!!
林嵐刺激他:“小三哥,我也沒吃到呢。”
三旺看了她一眼,“可你男人你兒子閨女都吃到了,他們發財不就是你有錢嗎?”
大家笑起來。
麥穗道:“你放心,我有錢就是你有錢,我要是賺錢會給你零花錢的。”
三旺立刻伸手拉鉤:“你可彆騙小孩子,騙小孩子越長越醜。”
麥穗:“…………”就哄哄你,就被你給套住了。她伸手和他拉鉤,“不騙你的。”
三旺立刻來勁了,用筷子夾餃子往麥穗碗裡放:“姐,這個肯定有錢。”
麥穗摸了摸肚子:“你乾嘛不自己吃。”
“我這不是撐不下了嗎,我比你吃的還多呢。”他褲腰帶都解開了,露出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林嵐給他彈了彈,砰砰的,“熟了!”
韓青鬆夾了一個放在三旺碗裡。
三旺眼睛一亮:“爹,真的?”
韓青鬆:“試試。”
三旺可相信他爹了,拿起來就吃,“嘎嘣!”他樂得哈哈大笑,“果然有錢,三旺哥發財,旺旺旺!”
大家都笑起來,林嵐又忙著提醒他們彆嗆著,咽下去再說話。
林嵐笑道:“咱們新年發財,旺旺旺,不錯。”
下麵的旺旺就應景地“汪汪汪”起來。
大旺就賞它一個福氣餃子吃,旺旺吃完立刻舔大旺的腳。
孩子們吃得肚子溜圓,一個個捧著肚子歪在炕上,聽著收音機裡傳來新年的歡慶聲,都覺得今年過得真的真的好開心。
韓青鬆看孩子們都吃飽不吃了,他才敞開吃。
林嵐看他撿餃子皮吃,就趕緊攔著他,“你先吃這些囫圇個的,中了的留著煎煎吃。”
過年說吉祥話,餃子破了不說破了,而說中了。盛餃子的時候就會問:“餃子中沒中?”撈餃子的就會喊:“中啦!”也是很有意思的。
韓青鬆突然看著她,拿起酒瓶,“喝杯?”
林嵐:“……你喝唄,我不喝酒的,不愛喝。”
韓青鬆微微傾身靠近她,“……酒量是不大好。”
林嵐趕緊低頭假裝喝餃子湯。
韓青鬆附耳道:“還行,不像皮小子耍酒瘋。”
林嵐清了清嗓子,假裝不知道,“說什麼啊,我都不知道。”
韓青鬆看她耳朵連著半邊脖子都紅了,就不再說什麼。
林嵐趕緊撿了一碗白菜豬肉餡兒給他,打算用餃子堵住他的嘴。
韓青鬆行伍出身,運動量大新陳代謝快,飯量就很大。
一般時候他都吃七分飽,畢竟家裡孩子多,做頓好飯本身就不夠吃。
但過年這頓飯是一定要吃飽的,預示著來年豐收頓頓吃飽,而且林嵐包的餃子很多足夠吃的,他也就敞開吃。
他吃飯動作不慢,但是並不粗魯,筷子起落間竟然帶著一種規範的美感。
她笑道:“你們部隊裡不都搶飯吃嗎?”他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姿勢。
韓青鬆停了一下,“開始那兩年,用手搶的。”
筷子跟不上。
“後來,他們都搶不過我。”他眼睛裡有笑意流出來。
林嵐朝他笑笑,又給他盛一碗,“不要急,嚼碎一點好消化。”
她又像哄孩子一樣跟他說話,眼波柔柔的如蜜一樣能溺死人。
韓青鬆停下筷子,他感覺渾身發熱,有些受不了,他想親親她。
可她顯然不好意思,正目光躲著他,又悄咪咪地偷偷瞅他。
韓青鬆深深地看著她,突然就放下碗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
如果不是有孩子在旁邊,他會直接親她的唇,親得她透不過氣來再也不敢這樣悄咪咪偷看他為止。
林嵐驚呼一聲。
“哎呀”三旺也立刻發出誇張的驚呼聲:“爹在吃娘的手!哈哈哈!”他抓起大旺的手就啃了一口。
他雖然在聽收音機,眼睛卻時不時地監控一下呢,果然讓他抓包了。
大旺疼得一把甩開他,嫌棄得要打他。
他立刻把小旺拖過來,小旺舉起自己的小嫩爪,“大哥,給你吃我的。”
麥穗把小旺的手抓過去親了一口,“香著呢!”
小旺就當真,挨個給人吃他的手,又給二哥吃,二旺很捧場的吃了。
三旺也搶過來啃,可他沒輕沒重的,小旺還記得被他啃得肩膀疼呢,立刻把腳丫子伸過去,“給你吃腳丫子!”
“啊——救命啊,我臭啊啦——”三旺做出倒地的模樣,剛要說臭死了,想起過年林嵐不許說死,他就啊啊啦啦地亂說。
“哈哈哈……”孩子們在炕上笑得前仰後合的。
林嵐本來還羞紅了臉,這會兒也笑彎了眉眼,過去咯吱三旺,小旺又把自己的小臉蛋給林嵐啃。
林嵐摟著幾個孩子鬨作一團。
三旺滿懷惆悵的,捏著嗓子,“娘,你到底愛不愛我!”
林嵐:“……愛,我可愛……揍你啦!”
三旺看她要追打自己,立刻往窗台躲,“你揍人家,不值得人家愛。”
林嵐終於把三旺摁住,獰笑,“你記吃不記打是,我成全你!”
她把三旺的襪子給扯下來,用癢癢撓撓他的腳心。
這是終極殺器。
三旺立刻嗷嗷地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著林嵐像個孩子一樣和他們鬨成一團,韓青鬆不知不覺也露出一絲笑容,目光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很快林嵐和孩子們撐不住了,玩鬨的時候就睡著,一個個衣服都顧不得脫。
三旺枕著大旺的腿,腳搭在二旺的胸口,小旺則拱在林嵐的胸口撅著屁股睡得很香。
麥穗搬去北炕,鑽進自己被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睡得格外香。
韓青鬆先把小旺抱回去安置好,又給幾個孩子擺正,直接蓋上大被。
最後他把林嵐抱回西間炕上,幫她脫掉棉衣蓋上被子。
韓青鬆側躺在林嵐旁邊,以手支頭,看著她酣睡的模樣。
門框上掛著馬燈,照得她眉眼明豔動人,讓他覺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她喝醉的事兒。
他在大哥那邊處理一下矛盾,就想先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再去找韓永芳。
當時孩子們在院子裡玩兒,他進屋,發現她趴在小旺的腦袋邊上,一手拿著茶碗,一副隨時要滑在地上的樣子。
他趕緊上前把她抱起來,她卻要跟他乾杯。
一個人喝醉,多半是借酒消愁喝悶酒,看來她受了委屈心裡不痛快就回來喝悶酒。
他突然心堵得慌。
他把茶碗拿開,要將她抱起來,她卻雙臂一探就勾住他的頸。
她喝了酒,臉頰酡紅眼波欲流,眼神更是又軟又媚地勾著他。
他垂首親她,她卻微微躲,“韓青鬆……我想……有個男朋友。”
韓青鬆:“……”
他把她抱到炕上,想拿被子蓋上,卻被她勾著頸不撒手。
“乖。”他握住她的手,想拉下來。
“不。”她微微嘟著紅唇,瞅著他,“韓青鬆。”
韓青鬆看著她:“是我。”
“你……知道,愛情是什麼嗎?”她眨著眼,眼神卻透著迷離。
他想親她,她卻往後仰著,“……你值不值得我愛呢?”
他的心臟被什麼擊中一樣,說不清楚的陌生感覺蔓延至全身。
他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她的臉頰,聲音低沉沙啞,“你覺得呢?”
她不說話,渾身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小貓兒一樣蹭來蹭去,嘴裡嘟囔著:“……韓青鬆,你愛我嗎……”
他親吻她的唇,這一次她沒有躲開,睡著了。
他就那樣抱著她,深深地看著她,陷入了沉思。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她的話在他心裡引起很大的震動,就好似原本從來沒有人涉足的領域,突然被觸及。
也許從大嫂想到林嵐,也許她喝醉突然露出柔弱傷感的一麵讓他很震驚。
平日裡淡定樂觀,充滿智慧,對生活遊刃有餘的林嵐,內心居然有那樣脆弱的一麵。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述正不正確,反正就是那樣一個感覺,他似乎沒有給自己的女人十足的安全感。
猶記得他剛回來,老太太刁難她,她嚷著說離婚,以前她明明比大嫂還怕離婚。
很明顯,她已經改變。
那是他第一次認真看她,發現她眼神裡多了些什麼,變得積極開朗、樂觀上進,整個人充滿智慧。
這很吸引人,讓他想知道更多。
因為她醉酒,後來他去調解矛盾的時候都有些不耐煩,滿腦子都是什麼男朋友、愛不愛的問題,最後直接把韓永芳請家去,把還想鬨騰的老太太給鎮住。
他幾乎不想在外麵浪費一分鐘的時間,急著回家,看到她心就能定下來。
這會兒躺在炕上,躺在她的身邊,就想仔仔細細地看看她。
昏黃的燈光籠著她,把她俊俏的臉映得纖毫畢現,是他熟悉的樣子。
今晚,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她——用心,他甚至想看她的裡麵她的全部,而不僅僅是臉、眼神、身體。
如果這是一把槍,哪怕再複雜,他也有把握拆開來瞧瞧裡麵。
可這是一個柔軟的女人,頭發是軟的,眼神是軟的,嘴唇是軟的,身體是軟的,哪裡都是軟的,就連骨頭都好似軟的。
這又是一個剛強的女人,肩膀是硬的,骨氣是硬的,性格也是硬的,似乎心腸也是硬的,無所畏懼,什麼都不怕。
如果今日她和大嫂互換,估計會摔了桌子喊離婚。
離婚?
他從來沒想過。
結了婚,有了孩子,好不好都是一輩子,父輩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他也不例外。
戰友們也都說婚姻就是男人女人湊一起,女人給男人生孩子,男人賺錢養家讓女人過好日子。
沒人說過婚姻是愛不愛的問題。
現在她問他,值不值得她愛,她問他,愛不愛她。
如果她不問,他一輩子也不會考慮這樣肉麻的問題,這樣**的刺激的字眼,是他這樣的人一輩子用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