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金玉這個不乾嘛了,就和狼來了差不多, 次數多了根本沒人相信。
不說彆人不信, 就她自己都按捺不住, 在她和柳浩哲吵翻以後, 她本以為柳浩哲會來給她道歉, 做小伏低地哄她,誰知道並沒有。
她盼了一天又一天, 不過四天時間,她自己忍不住, 又跟林嵐借自行車去縣裡。
林嵐:“你和他不是鬨翻了嗎?”
韓金玉氣道:“你怎麼就不盼著我好?”
“對不起,自行車不借。”林嵐冷笑, 說不借就不借!
韓金玉沒想到林嵐這麼不給麵子, “你……你……”她恨恨道:“我才沒和他鬨翻,就是一點小問題,我想通了。”
是不是小問題她自然不會跟林嵐講, 免得林嵐笑話自己。
前陣子, 韓青鬆去縣裡找柳浩哲。
隨著和柳浩哲接觸多起來, 韓金玉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他,所以忍不住去縣裡找他。柳浩哲沒工作的時候也會陪著她四處逛逛,她最喜歡去城郊的河邊。
柳浩哲看書多, 為人又謙和,隻要他樂意,總是能哄得對方樂嗬嗬的。
那天他們又順著小樹林走到河邊。
韓金玉發現第一次看柳浩哲,覺得他長得一般, 不算俊的,可相處次數多起來以後,她發現這個人越看越好看,不經意之中,他就能撩撥得她心神蕩漾砰砰直跳。
比如說他此時與她並肩站在河邊,雙手插在褲兜裡,微微地笑著,眼神溫和又專注,側首看她的時候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他最喜歡的人了。
她想起他14歲那件事,心裡難免有點疙瘩,當然她已經傾向於柳浩哲是被冤枉的,畢竟三哥調查的資料那麼說的。
她自以為巧妙的不露痕跡地在交談中把這件事帶出來,問他,“聽說你小時候被人誣陷,說你對鄰居小姑娘耍流氓。”
柳浩哲原本微微笑著和她說話,聽見這話以後他雙眼周圍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笑容就淡冷下來,目光也越來越涼,聲音裡也沒有了笑意。
“韓青杉,你讓你局長哥查我呢。”
韓金玉立刻甩鍋,“沒有的,我……不是我,是我三哥,說查查放心。”
柳浩哲側首看著她,微微挑眉,她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淺薄愚蠢,不會撒謊,卻謊話連篇。
“你現在放心了?”柳浩哲唇角噙著個譏諷的笑,如果放心就不會問。
韓金玉絞著手指:“我一直相信你冤枉的,根本就沒做過……?”
“那你覺得我做過沒?”柳浩哲轉身,正麵對著她,雙手依然插在褲兜裡。
看他這樣,韓金玉竟然覺得他有那麼一種小資本家少爺的風流做派。
“嗯?”柳浩哲看著她。
“我……”韓金玉聽著他略發冷的聲音,心跳如擂,她一開始明明看不上他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和他每見一次麵,她就深入一分,然後不知不覺的,她就有一種害怕失去他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
“你是不是喜歡彆人?”韓金玉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直覺,總覺得他透過自己在看誰。
看誰?
柳浩哲笑了笑,“你可真多疑。我喜歡彆人還要和你相親?不怕你說我驕傲,以我的條件,隻要想結婚,就算縣革委會乾部家的閨女妹妹也不是娶不到的。”
“可是、你、你愛我嗎”韓金玉鼓起勇氣問出來。
“哈哈!”柳浩哲笑起來,“韓青杉同誌,你真可愛。我快要愛上你了呢。”
韓金玉的心不受控製的跳起來。
柳浩哲一把將她摟過來,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韓金玉一開始還嚇一跳,想拒絕,生怕人家看見說閒話,可被他這樣強行摟在懷裡,被他這樣看著,她隻覺得渾身發軟。
柳浩哲的手突然探入衣襟握住了她的胸。
“啊——”驟然傳來的涼意驚得韓金玉一下子跳起來,她立刻後退,惱怒地看著他,“你……你……”
柳浩哲卻依然笑著,沒有半點內疚和慌亂,好像一切都跟看風景一樣瀟灑自然。
“你……”韓金玉怒視著他,“你想玩弄我!”
柳浩哲隻是笑,“你還真是好玩,我用重禮娶你,怎麼會是玩弄呢?玩弄是什麼你懂不?不娶不愛,隻睡你,那才叫玩弄呢。”
他說著如此下/流的話,韓金玉氣得渾身哆嗦,她想讓他趕緊給自己道歉,趕緊求饒。
可他隻是那樣看著她,眼神裡是篤定獵物無法逃脫的精光。
她氣得哭起來,一跺腳:“柳浩哲,你……你混蛋,我不要嫁給你了!咱倆吹了!”
柳浩哲臉上的笑卻更深,淡淡道:“那麼,打擾了,告辭。”
他微微鞠躬,轉身就走了。
韓金玉:“…………你,你回來!”
韓金玉卻又忍不住追上去,紅著眼眶,跺著腳,“我、我……嗚嗚……”
柳浩哲回頭看她,表情似是無奈又似是揶揄,“你看你,說哭就哭,還是個小姑娘呢。你真想知道怎麼回事?”
韓金玉點點頭。
柳浩哲朝她勾勾手指頭,韓金玉就和小哈巴狗一樣跑過去投入他懷裡。
柳浩哲將她扶正,“注意影響,被治安處的人看到要抓流氓呢。”
聽他這樣說,韓金玉又想起他剛才孟浪的動作,不禁嗔了他一眼。
柳浩哲低頭,額頭頂了頂她的額頭,“對不起,情不自禁,以後不會。”
韓金玉就禁不住心花怒放。
之後柳浩哲果真就把14歲的事講給她聽。按照他的說法他是被人冤枉的,那個嫂子日常就不太檢點,總罵自己男人窩囊。但是她長得有幾分姿色,不知道怎麼就看上柳浩哲,她讓柳浩哲幫她搬東西,說男人不在家搬不動,柳浩哲就去了。結果一進屋,她就把柳浩哲抱住,不顧他的掙紮還威脅他,後來他嚇得大喊,她怕沒法收場,就誣賴他對午睡的閨女耍流氓。
當時他的褲頭被扯下去,衝來的乾部裡還有她的情人,自然就把柳浩哲給抓起來。
他被關了倆月,是爹娘傾儘家財托儘關係才把他撈出來的。
“我並不怨恨,怨恨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我隻能努力學習,出人頭地,洗刷前恥。事實是,那女人過得並不好,嫁誰誰死,都說她是掃把星,最後窮困潦倒。你說,這是不是天理循環?”
他單方麵的描述,韓金玉卻深信不疑,還罵了一通那女人和她閨女。
柳浩哲反而道:“罵她做什麼呢?她不過是欲w的奴隸,身為下等人,永遠看不透命運的軌跡,如螻蟻般苟且。後來她窮得要餓死,我還幫襯過她幾塊錢和幾斤糧食。”
韓金玉都驚呆了:“你,你為什麼要幫她?她都那麼害你。”
“以德報怨,也是一種人生境界嘛。韓青杉同誌,你們家調查我,我不是也不怨恨嗎?你一開始對我冷冷淡淡的,我不依然笑臉相迎嘛?”
韓金玉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心裡卻越來越被柳浩哲吸引,總覺得他高高在上,她需要仰望,有一種越了解,越想膜拜的感覺。
自己太渺小,太卑微了。
至於後來為什麼又吵翻,原因更簡單,一個女人,尤其是任性、膚淺,又不夠理智的女人,一旦愛上,一旦認為男人愛她,那自然是想要全心全意地付出和回報。
她愛柳浩哲,柳浩哲就該如她那般愛自己。
甜言蜜語、浪漫交心,甚至……
可她發現柳浩哲並沒有,他看她的眼神雖然笑著,卻依然帶著涼意,並不火熱。
而且,他對彆的女人也很好!
紡織廠多的是女人!
韓金玉吃醋,鬨脾氣,就要讓他和女人們保持距離,當然是最好不來往。
柳浩哲:“你覺得我要是和你結了婚,就得變成一個孤家寡人?周圍那麼多女人,我並沒有要怎麼樣?否則我早就娶她們而不會想娶你。”
話如此,韓金玉也知道這個道理,可看著彆的女人對他也那麼崇拜,他對她們也溫言笑語,她受不了!
所以她吵翻了,她發脾氣,想讓他追她,哄她。
然後,柳浩哲並沒有。
所以,韓金玉又急了。
可她能跟林嵐說嗎?林嵐還不得笑死她!
“你不借我就走著去!”韓金玉氣得摔下一句話,果然撒腿就跑了。
林嵐望著她的背影,“這是走火入魔了啊。”
她又覺得柳浩哲好手段啊,才見了幾次麵啊,怎麼就把韓金玉這個任性刁蠻自私的丫頭給抓得牢牢的?
她和韓青鬆說起來,韓青鬆對這事卻沒什麼興趣,畢竟柳浩哲沒犯罪,而且他在單位口碑不錯,關鍵韓金玉迷戀他,不可能聽人勸。
韓金玉又去了兩次縣裡,這一次回來,直接宣布要定親。
過了兩天,柳家媒人上門提親,按照之前商量的聘禮和嫁妝,寫了定親文書,再商量出嫁的日子。依照韓金玉的生日,定下臘月大利月出嫁。
訂了親,韓青樺表示自己也該回農場準備秋收,等臘月韓金玉出嫁再回家送嫁。
他對韓青鬆道:“三哥,我過兩天就要回農場收高粱,等姐姐結婚再回來。”
韓青鬆點點頭,“好好乾。”
“那是肯定的。”韓青樺:“大哥,你不是說要找支書大爺嗎,我和你一起去。”
夏天村裡不宣傳的時候,大老爺們一般分成幾撥,有人紮堆聊黃段子,有人紮堆下田間地頭的五福棋,也有人紮堆找支書聽收音聽聽新鮮事兒。用韓老太太的話說,除了韓青鬆沒人在家耍老婆。
韓青樺又說要和三哥溜達溜達,說說話,示意往河邊去,河邊風從水上來,河岸楊柳依依,水草茂盛,格外涼快一些。
韓青鬆站在河邊,看著河水的方向。
韓青樺看了他一眼,“三哥,你不知道,其實我這趟回來可提心吊膽呢。生怕你們都瞧不起我不接受我,也怕你不讓我上門。沒想到俺三嫂不是那樣小氣的,真好。”
韓青鬆:“你若改邪歸正,你三嫂自然不小氣。”
韓青樺:“我肯定改啊,不改都眾叛親離,哈哈,那滋味想想真不好受。三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乾,再也不犯渾的。”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我現在長大了。”
韓青鬆點點頭,“這樣最好。”他順口問:“你在農場也認識不少朋友,挺好。”
韓青樺就打開話匣子,說說農場認識的人。
“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大叔,他曾經教過柳浩哲。範毅坤,範老師,他可有文化了,當年的大學生呢。他是咱們濱北中學的副校長,還擔任國學老師,後來縣政府請他去教育部任部長他都不肯去,說要在教育崗位教書育人呢。哎,你說就這麼一個好人,竟然也沒逃脫被鬥。鬥得可狠呢,吊起來打,一條腿都瘸了。”
韓青鬆靜靜地聽著,沒說什麼。
又說了一會兒,韓青樺說到動情處,眼圈都紅了,他握著韓青鬆的手臂,“三哥,你不知道,我一開始……我,我可恨了呢。以為你們不管我,把我往勞改農場一丟,再也不想理我了。”
他嗓子有些哽咽,說不下去,就把頭抵著韓青鬆的肩膀,“三哥,謝謝你沒放棄我,還總去看我。”
有路過找知了龜的人看他們兄弟在路上說話,都多看了兩眼。
韓青鬆不以為意,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知錯能改就好,以後不要再犯。”
韓青樺保證道:“三哥,你放心,我保證再也不會。”
韓青鬆就推開他,和韓大哥一樣,韓青鬆並不喜歡表露感情,尤其和彆人肢體接觸。
韓青樺就鬆開他的胳膊,飛快地擦擦眼淚,笑了笑,“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哈哈。”
韓青鬆瞥了他一眼,“你還年輕,哭哭也沒人笑話。”
韓青樺繼續道:“三哥,範校長真的給了我很多幫助,他很博學看得也通透。彆看他被鬥得那麼慘,可他心大度著呢,一點都不怨恨。他跟我講,人之所以心懷怨恨,是因為自己不夠成熟強大。人足夠強大,就能超脫世俗,認清對錯,知道對錯也就沒有必要怨恨。如果自己錯,沒資格怨恨,如果自己對,已經受到不公正對待,若還怨恨,那豈不是對自己更不仁慈?反而更應該好好地生活,讓時間來證明自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