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 方必盛看到孫卓文立刻喊起來:“孫副局,你看熱鬨呢?快給我鬆綁啊。”
氣死老子了!
孫卓文腦子裡飛快地衡量了十幾個來回, 這是左右為難的選擇, 幫方必盛就得罪林嵐, 幫林嵐就得罪楊主任, 兩個都不好得罪啊。
他立刻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這是、這是怎麼說的?怎麼還這樣呢?方科長,你這是乾什麼去了?”
方必盛怒視著林嵐:“潑婦!妨礙市場管理部乾事公辦!”
大旺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管什麼市場管理部,想挨揍就奉陪。
林嵐笑了笑:“你才知道我潑婦?孫卓文, 我們要告這個醜貨,跑我們大隊去要敲詐勒索我們。我們肥皂廠可是縣裡備案批示過的, 他不信, 非要刁難我們。”
至於方必盛耍流氓的事兒,她沒說,畢竟自己是局長媳婦兒, 要是說這個會讓彆有用心的人傳閒話。反正這種醜貨二混子, 不用想也知道對不少婦女耍過流氓, 要查也是一查一個準兒的。
以前他沒事,不過是沒人查他而已,現在讓他知道一下, 他的靠山也不是一手遮天的。
“胡說,明明是你們妨礙公務!”方必盛幾個自然不承認,他咬定是局長媳婦兒妨礙公務,順便就能給韓青鬆扣個帽子。
誰讓韓青鬆那家夥兒敬酒不吃吃罰酒, 姐夫好聲好氣地和他結交,他居然總是不冷不熱,還三番四次地拒絕姐夫的好意。
真是不識抬舉!
孫卓文對方必盛道;“方科長,這就是你誤會。山咀村大隊的肥皂廠,是有縣革委會批示的,裡裡外外都是符合規矩的。”
“哼,合不合還不是你們說了算?她男人是局長,還不是磨磨嘴皮子的事兒?”方必盛看著孫卓文,“你們公安局是不是都摻和了?”
孫卓文給他氣得想扇他,自從韓局長來了,老子就沒敢再收一點好處,你他娘的想誣賴我啊。
就在這時候,韓青鬆和楊主任一起從外麵回來。
韓青鬆恰好聽到方必盛的話,麵色不怒而威,冷冷道:“哪裡來的醜貨在這裡叫囂喧嘩,關起來。”
方必盛:“韓青鬆,你不能公報私仇!”
楊主任也是臉色一變,這韓青鬆還真是六親不認,居然當著自己的麵這樣罵方必盛,這不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臉嗎?
他也不高興,拉著臉,“韓局長,大家都是同誌,還是客氣些。”
林嵐和劉貴發幾個已經過來開始申訴案情,把方必盛去肥皂廠耀武揚威的事情說了,她譏諷道:“以前公社乾部下去蹲點,我們也都認識。突然換了這麼幾個醜東西,見人也不說人話,一副他有靠山在公社隻手遮天的架勢,真是欺負我們老實人呢。對了,他肯定是混混裝乾部來抹黑咱們乾部隊伍,公安局一定得好好查查他,看看他這些日子是不是去彆的大隊敲詐勒索,是不是欺負大閨女小媳婦兒的。”
聽她說欺負大閨女小媳婦兒,韓青鬆的麵色就沉下來,看了她一眼。
林嵐給了他一個眼神,表示自己沒事。
可韓青鬆還是沉著臉,濃眉微蹙周身氣勢寒意凜凜,“羅海成!”
很快羅海成跑過來,“韓局?”
“這四個狗東西怎麼來的,做了什麼,查!”
“韓局長!”楊主任又急又怒,“你什麼意思?”
韓青鬆冷冷瞥了他一眼,“楊主任,全縣嚴打知道吧。兄弟們在外流血流汗,這裡後院起火?”他看著楊主任,眉眼沉沉十分不善,“既不能服眾,也對不起弟兄。”
按說賈主任被拿下,一般上來的就是副主任或者其他什麼乾部,本公社內提拔也知根知底。
楊主任卻是從反修公社調過來的,副主任升調成了主任。來此以後,那是上下籠絡,連消帶打,想要把公社攏成自己的鐵桶一個。
他之前想的很好,從副主任終於升職為主任,那就是一個公社的一家之主,現在的革委會主任,從前的公社社長,也就是政府鎮長鄉長!
他可是想大展拳腳的,自己的老婆、小舅子、姊妹兄弟,都要慢慢安排進來的。
自己爹娘培養了自己,好不容易有話事權,當然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雖然早就了解過山水公社,以前也多有打交道,但是畢竟沒朝夕相處,並不能十二分地了解本公社情況。尤其低估了彆人口中韓青鬆討人嫌的脾氣。
不管他怎麼示好,韓青鬆並不買賬。
他好幾次和韓青鬆談話試探,發現這廝文化水平不高,固執、硬冷、不通人情,簡直是塊臭石頭。更氣人的,他軟硬不吃,卻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遇到和公安局沾邊的事情就管。
因為韓青鬆他來了以後,並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呼風喚雨,如魚得水。所以他對韓青鬆萬分不滿,從一開始的試探到拉攏最後就成了各種嫌棄,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隻可惜,一時間也沒有辦法,畢竟韓青鬆比他來得早,根基穩紮,就算脾氣不討喜,可為人正直,公社其他乾部反而對他十二分放心。
同時他看不起韓青鬆,韓青鬆卻也瞧不上他。
楊主任履曆並不光彩,他既不是從前鬨革命立下的功勞,也不是有文化積累的聲望,反而特殊時期靠著積極蹦躂鬥翻原來的大隊長和書記,自己取而代之。
這種人,凡是有點正義感的乾部都會鄙視他,尤其他一來就任人唯親,把自己權力內的職位儘可能換上他自己人,所以更不得人心。
這會兒方必盛被抓,居然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
“你不能隨便抓人,他們是公社的乾事。”楊主任氣急了。
“楊主任還是走正常途徑解決吧。”韓青鬆不想再和他乾耗,而是領著林嵐去自己辦公室,讓羅海成帶大旺和劉貴發幾個去問話。
楊主任氣急敗壞地去了詢問室,找著羅海成,陰沉著臉,“不要公報私仇。”
羅海成笑道;“主任放心,我們和方科長沒私仇。”就是瞧不上那醜貨罷了。
楊主任想讓羅海成把小舅子放了。
羅海成很無奈,“主任去問問韓局?”
楊主任氣結,他恨死韓青鬆這塊臭石頭!
方才他和韓青鬆一起去公社下麵大隊調查情況,本身就是他新換的公社大隊長弄出的案子。剛上任就忍不住公報私仇,把以前和自己競爭的那家人搞一下,結果發生了衝突。那家人也屬驢的,竟然毫不退讓,結果惹得韓青鬆親自過問,讓人先把那個大隊長拿下。
楊主任是過去監視韓青鬆,順便求個人情的。
結果韓青鬆並不買賬,一點麵子也不給他,真是無比羞辱。
這會兒居然又要抓他小舅子!就算方必盛有些淘氣不務正業,也不不至於抓起來吧。
可惜公安局從上到下,哪怕原本有上位之心的孫卓文現在對韓青鬆都是心服口服,他還真是插不上手。
楊主任氣得拂袖而去。
羅海成先審問方必盛幾個,方必盛自然不配合,胡攪蠻纏,哭鬨耍賴。
“我們就是例行檢查,是潑婦妨礙公務,為什麼不給她抓起來!”
“羅海成你這叫徇私!你巴結上司打擊彆人!你……你們混蛋……”
大旺原本還想需要跟方必盛對質,結果例行問話還沒結束那幾個就開始胡攪蠻纏,他就懶得說什麼,隻抱著胳膊看熱鬨。
方必盛這樣,羅海成也不著急,先查人事檔案,再派人去附近大隊訪查方必盛的劣跡。
其實這就走個過場,公安局出動自然一查一個準兒的。
以前方必盛在集市、彆的大隊橫行沒人管,也是因為沒鬨出大動靜,沒人告狀,再者老百姓膽小被他們震懾著。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韓青鬆他們在忙彆的,還沒騰出空管他。
結果他自己撞上來了。
羅海成又問問劉貴發幾個事情的經過。
劉貴發:“俺們到的時候,結束了。”
羅海成驚訝道:“結束了?”
劉貴發看看大旺。
羅海成笑起來,“大旺,你給他們四個打的?”他可沒想到大旺一個人打了四個。
大旺:“……我娘。”
羅海成看看那幾個人胳膊、脖子、臉上好像被什麼抽過的傷痕,居然是林嵐……嫂子,你行的!我們公安部需要你的支援。
他心裡翻江倒海,麵上沒有表情,很淡定地讓人做著記錄,也就知道是大旺給他們捆起來的。
“小子,繩結打得漂亮。”羅海成誇他。
大旺露出一絲笑意。
這時候有人好奇:“大旺,你真的能一個打四個呢?”
大旺搖頭,“我娘打的。”
有幾個年輕公安看著有點不服氣,要和他比劃比劃。
大旺:“我爹不讓。”
“不告訴韓局。”
大旺:“掰手腕吧。”
看著幾個小年輕被大旺掰翻,羅海成很明智地沒有上場,輸了丟人,贏了勝之不武,還會被韓局冷颼颼地打量借機掰回去。
你們這些小年輕,真是太單純。
幾個小公安可服氣,“怪不得咱們好幾個加一塊不是老大的對手呢,你看大旺這體格,虎父無犬子啊。”
他們誇得天花亂墜,大旺卻不為所動,依然沒什麼表情,隻打量他們牆上掛的擺設。
羅海成看他老往一邊掛的步/槍和手/槍上看,就順嘴介紹一下,“咱們公安局武器落後,一般公安和民兵一樣配□□,小隊長還是老式的匣子槍,中隊長往上就是64式手//槍。”
大旺聽的津津有味。
羅海成把自己的拿出來給他看看,告訴他如何上子彈、開保險等等,“不能隨便裝子彈,小心走火,得天天保養,避免用時卡殼。”
那邊方必盛幾個還被小公安們審訊著,這邊倆人聊得投緣,給方必盛氣得要吐血,認定他們是故意的。
羅海成還說有機會領著大旺打靶訓練一下,因為他發現大旺的準頭非常好。
林嵐跟著韓青鬆去了他辦公室。
他握著她纖細的手臂讓她坐在他的座位上,又拿自己的茶缸倒了半茶缸溫水給她。然後他拎個凳子過來,筆挺地坐在她旁邊,雙眼黑亮,就那麼看她。
他們換了新製服,原本的草綠色上裝換成白色,紅色的領章特彆鮮豔。他氣質過分冷硬,穿上白色製服也沒有讓他表情溫潤下來。不過在他麵前,他的眉眼總是不由自主就會柔和下來。
林嵐笑了笑,“三哥,你彆這樣看我,我真沒被欺負。”
韓青鬆:“我沒擔心這個。”在村裡她自然不會被人欺負,他隻想看看她眼睛裡的傷感是不是重新變成笑容。
早上那會兒她忍著眼淚笑的樣子,讓他胸口堵得慌。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遝子信封,每一個都貼好了郵票,“我從郵局買的。”
他們單位寄信都交給專門負責的通訊員,統一貼郵票,如果有自己的信件,韓青鬆都自己買好郵票貼上。
沒占公家便宜,林嵐就毫無負擔地拿過去,這樣她和孩子們就可以多給三旺寫信啦。
很快食堂開飯,韓青鬆拿了錢和飯票去打飯,把大旺那份給羅海成讓他們一起吃,他則回來和林嵐一起吃飯。
吃完飯休息一會兒,有人來交文件,韓青鬆就去接過來。
林嵐主動起來讓他辦公,“我去找羅海成看看,沒事我們就先回去,肥皂廠還忙著呢。”
韓青鬆送她過去。
大旺正跟羅海成研究新發的警服呢,去年警服改裝,原本上身草綠下身深藍色的警服就改成上下深藍色。今年夏天又發了新式夏裝警服,上麵白色下麵深藍色。白色警服白色大簷帽,領子上是紅色的領章,看起來鮮豔又清爽。
不過白色穿著可沒那麼清爽,男人們容易出汗,白色會發黃或者染彆的顏色,羅海成他們嫌煩還是穿去年的深藍色。
大旺看得很羨慕,他很想穿韓青鬆的舊軍裝,不過爹不許。
他尋思可能是怕自己以乾部子弟自居脫離人民群眾,林嵐卻跟他說現在個子不夠,穿上太大不好看。
羅海成個子沒韓青鬆那麼高,比大旺高兩公分,個子反而差不多。
他笑道:“我有舊警服,你要不要穿?”
大旺很意動,卻搖頭,“不合規矩。”既然爹不讓,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羅海成看他這麼懂事,一點都沒有乾部子弟的架子更喜歡他。有些乾部家的孩子,驕縱得跟老子是土皇帝似的。看韓局長家幾個孩子,一點乾部子弟的習氣都沒。關鍵嫂子也沒有局長夫人的架子啊。
他又羨慕韓青鬆有好媳婦兒,他現在年紀大起來,被爹娘念叨得頭疼就想娶媳婦兒,可還沒找到合適的。
當初對韓金玉模樣倒是滿意,又看不上那秉性。
不過這時候已經提倡晚婚,城裡青年很多三十左右才結婚的,他覺得自己也不算年紀大,不急。
林嵐:“大兒子,咱們回家了。”
大旺立刻和羅海成告辭。
林嵐:“海成啊,你們好好查查那醜貨啊,今日可給我辣眼了。”
羅海成就笑:“嫂子你放心吧,保管好好查,彆人怕他姐夫,我們公安局不怕的。”
韓局連縣革委的情麵都不講,哪裡會怕公社革委會主任?
再說人家縣革委會的領導都知道韓局的脾氣,一般會避開點,誰讓這個楊主任那麼自我感覺良好呢,也是他該當。
看來,公社又要換主任咯。
走的時候,羅海成送給大旺一些子彈殼讓他玩兒,還拿出一包糖讓林嵐拿回家給孩子們吃。
林嵐不要,“行啦,咱們也不是外人,我們走啦。”
這個羅海成,看著像個糙漢子,其實心可細了,反正林嵐每次來他處處周到。
回去的路上,林嵐心情更好,跟大旺道:“大兒子,你說咱們幾天給三旺寫一封信?一天一封是不是太多了?就算咱們一天一封他也收不到。”
雖然郵局每天都歸攏信件,但是送到縣裡得一天時間,況且有時候信件少還兩三天送一次呢。要從他們家裡送到三旺手上一封信,起碼得一星期。
大旺:“一天一封,三天一寄。”
林嵐笑道:“這樣不錯,咱們換著花樣寫,有時候大家寫在一封上,有時候一人寫一封,還可以輪流寫。這第一封,就拜托你啦。”她拿了一個信封塞進大旺上衣的口袋裡。
大旺:“…………”最討厭寫信!
不過他並沒有違逆林嵐,就好像答應似的。
他們先回肥皂廠,跟沈遇說一下免得他擔心。
下午在肥皂廠忙了一會兒,林嵐就和大旺一起回家,順便帶幾塊肥皂回去洗被單。
現在林嵐用肥皂可不心疼,就每次抽樣出來的樣品她都用不完呢。
夏日天長,把被子拆完天光也還大亮,林嵐又帶著大旺做飯。
“娘,我們回來啦!”
林嵐正在用木板拍黃瓜,就聽見孩子們跑回來的聲音,那麼洪亮,就跟三旺還和他們一起似的。
以前都是三旺和小旺倆喊,哥哥姐姐們不好意思那麼孩子氣,這會兒卻是三個人一起喊的,聲音比以前更大。
林嵐笑著迎出去,張開手臂像以前那樣把小旺抱在懷裡,摸摸他的頭,問他們,“晌午沈遇哥哥給你們做什麼飯吃?合胃口不?”
小旺:“醬燉茄子,洋柿子、拍黃瓜。”
麥穗:“沈遇哥哥現在做飯挺好吃的。”
二旺:“拍黃瓜有待提高。”
沈遇做的涼拌黃瓜是用刀拍的,容易有金屬的味道,而林嵐拍黃瓜是用堅硬的木板,一般都是用麵磕子,這樣做出來的拍黃瓜沒有生鐵味兒。
加上各人做的料汁兒細節不一樣,味道自然也有差異。
他們又問林嵐和大旺那個醜貨的事兒。
林嵐就給他們大體講了一下。
小旺幾個不過癮,“娘,你好好講講,你是咋抽他們的?還有大哥,咋打的?”
小旺跑去拿了一根燒火棍來讓林嵐好好比劃一下,以前這都是三旺做的。
林嵐連比劃帶說的,跟演戲一樣,可算把孩子們的好奇心給滿足了。
小旺:“這個得給小三哥好好講講,他肯定樂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