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軍區大院季家。
快晌午時分,兩個保姆在忙碌準備飯菜,務必要細心到位,既要有營養還得賣相好,否則徐女士不會答應的。
從分軍區回到首都,徐女士的要求越來越高,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比如去醫院探望老爺子,回來就得各種洗洗刷刷,哪怕鞋底都得用消毒水擦好幾遍。
徐女士時不時地要來盯著她們看一眼,“哎,我說你們打起精神來啊,今天季軍長要回來的。”
小保姆心裡加了一句:副軍長!牛什麼啊,首都這地頭上,司令員都不知道多少個呢。人家十大元帥、十大將軍、上將什麼的,也沒你能擺譜。回到首都也不知道低調一下,等老爺子一去,還不定怎麼樣呢。
大保姆也吐槽:這靠臉上位的,就是瞎胡鬨。乾嘛非要讓廷深娶不喜歡的女人?那孩子好不容易換個人兒似的,難道要再綁回來?多欺負人呢。
“你們,磨磨蹭蹭乾嘛呢,這都要晌天了!哎,我說你,這菜怎麼摘的?這個時候小青菜多少貴了,你就這樣浪費的?”
都是南方運過來的,可不是普通人家舍得吃的。
她又開始挑剔這裡沒擦乾淨,那裡有細菌灰塵,讓人好好消消毒。
“我們做醫生的,就是受不了這個。”
倆保姆對視了一眼,撇撇嘴,快彆抹黑醫生,你明明就是個護士,也彆抹黑護士,當年你……
“吱呀”一聲,院門外傳來吉普車急刹車的聲音。
徐女士蹙眉,“這是誰,在我們門口大呼小叫的,沒規矩!”
這樣粗暴地停車,一看就不是正經司機開車。
她正要去門外指責人家,就聽見“砰”一聲,院門被踹開,一個高大俊美的軍官從外麵大步走進來,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神卻冰冷得嚇人。
“廷深回來啦!”倆保姆開心得很,趕緊跟他招呼,“老爺子前兒還醒了問你呢。”她們沒少跟老爺子打報告。
季廷深點點頭,朝著她們倆笑了笑,問個好。
小保姆臉都紅了,哎呦,他可越來越有男人味兒,再也不是小時候那樣了。
徐女士眼神一亮,隨即又開始捂著臉哭,“兒子,你可回來啦。”她撲上前就要抱住季廷深。
季廷深伸手抵住她的肩膀,然後握著她的手臂將她拉去後麵書房,他回頭瞅了兩個保姆一眼,笑了笑,“麻煩你們外麵等。”
倆保姆立刻把門給帶上,去院門口鐵將軍一樣把門。
一進書房,季廷深就放開她,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怎麼嫁給我爸的了?”
徐女士要瘋了,氣急敗壞,卻不敢大聲,生怕鄰居們聽見笑話,她咬牙,“有你這樣和媽媽說話的?”
季廷深卻不理睬她,顧自道:“當年我爸爸是有鄉下妻子的,你用什麼手段嫁給他的,要我說給你聽嗎?”
“要是我不嫁給他,哪裡有你!”徐女士氣昏頭了,抬手就捶他,“誰都能說我不好,你不能,我是你媽媽,你是我生的,是我給了你命!”
季廷深站著一動不動,任由她捶,聲音卻越發冷冽,“此前我說過你不好嗎?你尊重過我嗎?這麼多年,我要求過什麼嗎?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你上位的工具而已,對爸爸來說,我也不過是他曾經的汙點而已。我可曾指責過你們?”
徐女士張口結舌,往事不能再提,當初有多不擇手段,事後就有多羞辱。好在她生了兒子,丈夫對她寵愛有加。
更何況季振宇那個鄉下粗婆娘他碰都沒碰過,他三十多一個人在部隊,她照顧他哪裡不對了?
季廷深看著她,經曆這幾年錘煉,他不再覺得她不堪直視讓他蒙羞,如今他已經能夠平靜地對待過去。
因為麥穗一家帶給他的溫暖,他想過和她和解的,可是她呢?
他笑了笑,點點頭,“對,你是我的媽媽,我是你的兒子,是你給了我命。”他越說聲音越冷,冷得如同冰淩子一樣紮得徐女士心慌慌的。
“你、你要乾什麼?”
季廷深抬手就把配槍掏出來,“哢噠”一聲打開保險栓。
徐女士嚇得心砰一下子,幾乎炸了,尖叫道:“你要乾什麼?你要乾什麼,啊——”
她以為兒子瘋了,竟然要殺她。
季廷深卻掉轉槍口,將槍塞在她手裡,垂眼冷冷地看著她,“那麼,你兒子的命,就請你收回去。”
徐女士沒想到他看著好了,其實還是從前那個混不吝,而且更厲害。
她哪裡敢碰槍!嚇得她趕緊把槍放在一旁的五鬥櫥上生怕響了。慌亂之中,她把那瓶開得正好的價格不菲的百合花打翻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花瓶摔得細碎,水花四濺。
“你瘋了,你瘋了!”
她想跑,卻被季廷深高大的身軀擋著門,她根本跑不出去。
她尖叫起來,“你放我走,你讓我走!”
季廷深淡淡地道:“你為什麼不要你兒子的命?”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往這裡打,把你引以為傲的作品拿回去,並沒有人稀罕。”
“你彆說了,你彆說了……”徐女士感覺兒子已經變了個人,嗜血冷酷,似乎隨時都要變身大開殺戒一樣。
可他偏偏還用那麼淡而冷的語氣說話,聽起來不疾不徐,也隻有她能感受那其中的狂風暴雨。
“我隻是不想你去涉險,你乾嘛要去前線呢?你不用的,你就在家裡,隻要你好好地聽我的,你就可以升職……”
“你說什麼話呢?”季廷深冷笑,“你不想自己兒子去涉險,那憑什麼彆人的兒子就要去呢?難道彆人的兒子天生就要為你犧牲?”
徐女士無意識地尖叫:“你閉嘴,你閉嘴,我是為你好!”
“你不是為我好,你隻是為你自己,因為你隻有我一個兒子。”季廷深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心思。
他目光冷沉,似乎沒有一點溫度,對她的話也越來越不留情,“你知道自己要臉麵的,不知道彆人的臉也是臉嗎?彆人家的閨女也是爹娘如珠如寶捧在心尖的,你跑去羞辱彆人算什麼?你覺得你羞辱了韓麥穗和林姨嗎?你錯了,你羞辱的是你兒子、是你丈夫!”
他上前逼近一步,嚇得徐女士雙腿一軟,撲通坐在牆邊的凳子上。
季廷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沉痛道:“你兒子並沒有多出色,非常努力才能跟上韓旺國的腳步。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能把喜歡的女孩子追到手嗎?你知道有多少優秀的男人傾慕她,喜歡她?我不求你幫我,我自己來,可你為什麼一定要扯我的後腿?”
徐女士狡辯道:“我……我是為你好,她……她對你的前途沒用……”
“你為什麼認不清現實,和你交好的幾個,哪個不是和你一樣爬上來的?我好不容易從這個汙泥裡爬出來,靠自己的努力清清白白地做人,我為什麼要再娶一個和你們一樣的?”
“你以為的前途,我並不稀罕!”
“我喜歡韓麥穗,死也不會放手。你隻有一次機會,把你給的命拿回去!隻要我出了這個門,我和你就沒有關係!”
他把槍拿過來遞給她。
徐女士已經幾近崩潰,“……不、不要……彆……”
她沒想到兒子為了這樣一個女孩子,竟然要跟自己決裂,她真的好崩潰,她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身份和地位,他就這樣毫不留情地戳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真的很失望。”
他握住配槍,抬手,叩動扳機。
砰——
“啊——”徐女士尖叫著滾在地上,卻隻看到季廷深開門離去的背影。
外麵倆保姆也慌得往屋裡衝,“廷深,你……”
季廷深把配槍插回去,淡淡一笑,“抱歉,走火,嚇到你們。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大步出門,看到外麵有鄰居以及警衛們前來查問怎麼回事。
季廷深擺擺手:“走火而已,不要大驚小怪。”
他要上車的時候,季軍長正好坐車回來。
季廷深眉梢一挑,就摔上車門走過去,他爹把車窗搖下去看他。
放浪不羈的臭小子長大了,如今有了軍職,是國家的人,當爹的也不能再隨便打罵。
季廷深附耳道:“季振宇,好好管管你老婆。”
在他爹翻臉之前,他立刻後退行了個軍禮,“最近我都不回家,免得你們看我生氣。”
他笑了笑,轉身上車呼嘯而去。
季振宇氣得臉黑得不行,他下了車大步回家,看到倆保姆在門外探頭探腦,書房裡傳來他妻子驚恐的聲音。
他立刻跑進去,“燕飛?”
屋裡一片狼藉,花瓶碎了一地,牆上的全家福被人打了個洞,因為大力震蕩幾乎掉下來,一根釘子懸著在晃晃悠悠。
這個小混蛋!!!
他趕緊把妻子扶起來,“他打你了?”
徐女士搖頭:“沒、沒……”
她指著那全家福,嗚嗚地哭。
季振宇走過去把相框扯下來,發現兒子的頭已經被子彈打沒了,那顆子彈深深地嵌入了牆壁。
他頓覺眼前發黑,這個混蛋,真是反了他!
“我不能失去他。”徐女士淚眼婆娑,抓著丈夫的手,強調:“我不能失去他,我真的很愛他,他是我的兒子,我怎麼可能不愛他,我怎麼舍得他受苦呢?”
季振宇:“你要真疼他,你就彆再插手。他是一名真正的軍人,不再是小孩子。”
如今就算他也管不到兒子頭上。
徐女士哭的死去活來:“快,快給我準備禮物,我……我……我不要臉了。我去給人家道歉……”
一旦兒子強硬起來,她就怕得要命。
季振宇看她這樣心疼得很,“先冷幾天。”
季廷深驅車直接去清華大學找麥穗,她這時候正在上課,他就在教學樓下等。
他背靠在樓下的廊柱上,雙手插在褲兜裡,看藍天上鳥在飛,就覺得這樣寧靜的日子真的很美好。不在死神麵前晃一圈,永遠不知道知足的平淡才是最難得的。
人來人往,有不少人故意多走兩圈來看他,他實在是太搶眼。
戰場上的殺戮、死神的遊蕩,讓他身上多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他也不像從前那樣冷著臉瞪人家,甚至還笑笑。
這一笑,就惹來女孩子害羞的驚叫,捂著臉趕緊跑開。
麥穗和二旺從教學樓出來,就看到他背靠在柱子上,神態無比的慵懶,對著空無一人的位置微笑。
麥穗:“……你傻笑什麼呢?”
二旺:“……”你也太直接了。
季廷深轉身看他倆,朝他們微微一笑,惹得麥穗心頭猛一跳。
她是真的徹底愛上他了。
季廷深和二旺緊緊地擁抱。
二旺拍拍他的肩膀,“姐夫,你們玩兒去,我去找大哥和沈遇哥,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啊?”
季廷深笑了笑,“好。”
二旺就先走了。
季廷深有些忐忑地看著麥穗,二旺居然叫自己姐夫,那是不是代表他們沒生氣?
他當時聽高淩說得那麼邪乎,什麼他媽不但去找林嵐鬨,還在學校找麥穗鬨,還想扇麥穗巴掌,鬨得可丟人如何如何。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回來,他媽就給他這麼一份大禮,要把他媳婦兒給作丟了。
不管他再冷硬,到了麥穗跟前,立刻就變得柔軟非常。
麥穗睨著他,“阿膠是你媽送的,嗯?”
季廷深垂眼看她,“……徐女士已經認識到錯誤,再也不會那樣了。”
他朝她伸手,難過道:“你還生氣嗎?生氣就打我一頓。”
她對他隻有擔心,哪裡會生氣,握住他的手,“我生什麼氣啊。”人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也沒有人是事事如意,他和他的媽媽不一樣,她並不怕徐女士。
季廷深看她不生自己的氣,原本浮浮沉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順勢攬住她的肩膀,“我們去給娘打電話。”
他得善後。
麥穗:“不用啦,我娘才沒那麼小氣呢。隻要你們……好好的回來,她比什麼都高興呢。”
季廷深點點頭,“麥子,我帶你去看看爺爺好嗎?”
麥穗:“走。”
對於不值得愛的人,她不會浪費一點心思,對於值得愛的人,她願意傾其所有。
吉普車停在樹蔭裡,光線黯淡。他開車門讓她上車,然後關上從另一邊上去。
他坐定,發現她一直在看他。他深吸一口氣,“你再看,我要親你的。”
她笑了笑,是他魂牽夢縈的模樣,他心頭一熱,扣著她的腦勺就親上去。
她依然那麼青澀,他卻技巧嫻熟起來,吻得她暈乎乎的。看她的樣子,他很有成就感,摸摸她的頭要去開車。
麥穗卻拉住他胸襟,解他的扣子。
季廷深:“!”他製住她的雙手,喘息著,“麥子,我認輸,我受不了你勾引。”
麥穗臉一熱,嗔他,“你犯渾呢。你媽說你受傷,給我看看。”
季廷深笑了笑,示意她,“那你脫錯了,得脫下麵。”
“……”
季廷深怕她惱,不逗了,“沒事,就一點小傷。爺爺給的懷表擋了。”
走的時候他想帶她的照片,就把爺爺給的懷表帶上,照片放在蓋子裡,表放在左胸袋裡。
麥穗堅持要看,他隻好解開軍裝扯著背心給她看。流彈片被懷表擋了避開要害,這點傷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
這會兒傷口還沒徹底愈合,所以貼著紗布。
麥穗心疼得很,湊上去輕輕親了親,然後替他把衣服係好。
她問他怎麼受傷,他就不說了,因為不想敷衍騙她,卻又不能說。
季廷深帶她去了軍區療養院。
季老爺子已經進入最後的彌留階段,他清醒的時候把家裡能見的人都見過,拚儘最後力氣狠罵了季振宇一頓。
他在等季廷深。
這個孫子,一開始他是不喜歡的,畢竟一開始來曆不光彩。
可後來看著兒子媳婦兒對孩子不上心,除了給錢也不好好管教,好好一個小孩子要給養廢了。他不得已就委托周家一起照顧一下,把他們都丟部隊裡去曆練。原本他也沒想會如何,鍛煉兩年回來給安排個工作拉倒。哪裡知道這小子居然有點意思,去了部隊以後讓人刮目相看。
他交到真正的朋友,知道上進,還會用心喜歡女孩子,老爺子覺得挺好。
真是一個好孩子。
他還讓人打聽一下,知道季廷深喜歡的女孩子是韓青鬆家的,韓青鬆是什麼樣子的人他們自然知道,為國儘忠、不求回報。
他為自己孫子高興,人生的路總要自己走,不能隻靠爹娘。
自己這輩子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就算為新中國的解放做了點成績,可死去的戰友千千萬,他們的功績更大。
如果他們活著,這些將軍的稱號,就應該給他們。
自己不過是幸運活下來,撿了他們的便宜而已。子孫要將他們這些老頭子的那點功績架起來當天棚,搞什麼紅幾代的,真是荒唐。新中國不就是反封建、破四舊嗎?那為什麼還想搞封妻蔭子這一套呢?
反正在他家裡是彆想的。
季廷深領著麥穗進了病房,他握著爺爺的手,歡喜道:“爺爺你瞧,我媳婦兒好看不?”
季老爺子努力撐開眼皮,看著眼前挺拔俊美的青年,是自己的孫子,旁邊一個明豔動人的姑娘,美麗大氣,真是個漂亮姑娘。當年他也喜歡過一個漂亮姑娘,可惜戰火紛飛,個人的緣分就如風中的紙灰,轉瞬消失。
季廷深對麥穗道:“爺爺誇你漂亮呢。”
麥穗握住季老爺子的手,靠近一點,他現在不能說話不能動,眼珠也隻能撐開一縫,隻怕根本看不見她。
她就當他能看見,輕輕地笑了笑,“爺爺,我叫麥穗,一片片的麥浪豐收了,我是最大的一個麥穗。”
季老爺子瞅著她,真是個俊俏的閨女,和孫子在一起特彆好看,跟年畫上的金童玉女似的。
他眼皮又顫了顫,看季廷深。
季廷深和麥穗一起握著他冰冷的手,“爺爺,我會和麥穗結婚的,我升職了,我媽管不到我們。”
季老爺子笑了,雖然那笑容不能用麵皮表達出來,可他眼裡有光芒閃過。
孩子,謝謝你們來看我,讓我在臨走的時候,心情一片寧靜,沒有遺憾,也沒有憤怒。
看著爺爺緩緩合上眼瞼,季廷深俯身過去,親了親他的眼皮,“爺爺,一路走好。”
他起身,眼裡有淚光,卻對流淚的麥穗道:“爺爺很開心,我們也開心,不用哭。”他溫柔地拭去她腮邊的淚珠,輕輕地親吻她,握著她的手,“讓護士們準備。”
季老爺子有遺言,喪事一切從簡,不給國家添負擔,總理能做到,他們難道做不到嗎?
一個中年女乾部交給季廷深和麥穗一把鑰匙,“老爺子給你們準備了新婚禮物。”
季老爺子的葬禮以後,季廷深帶著麥穗去收拾了東西。
爺爺在京留給他一處兩進的四合院,裡麵一應家具都齊備,連廁所都有,專門留著給他結婚用的。
因為老爺子走了合法手續的,這不屬於公有住房,而是那種老式兒的房契,在政府備案登記的,這些留給季廷深的東西就是他的,其他什麼人包括他爸媽七大姑八大姨任何人都沒資格來置喙、索要。
季廷深配了一堆鑰匙,除了他和麥穗,大旺二旺三旺小旺人手一把。
欒耀輝可嫉妒壞了,“怎麼我們沒有?爸你偏心!”
季廷深:“這房子是老爺子留給麥穗的,沒結婚之前我也隻是借住。”
欒耀輝:“媽,我也要鑰匙!”
季廷深:“先把你家鑰匙給我。”
欒耀輝:“我特娘的哪裡有家?你就是我爸,你不給我家,我上哪裡去有家?”
周曙光:“這人家小夫妻婚房,你要鑰匙想乾嘛?你想死啊。”
欒耀輝嘿嘿直笑,“我來打掃衛生啊。”
麥穗:“……”
轉眼金秋八月,香山一片紅火,美不勝收。
麥穗和三旺幾個終於把林嵐和韓青鬆給忽悠來旅遊,恰好林嵐有一個座談會要來首都開,韓青鬆就安排一下陪著她一起。
有韓青鬆陪著還是坐臥鋪,林嵐一路上都舒舒服服的,到火車站還有專車接。
季廷深和大旺一起開車來接他們。
見了麵,大旺和季廷深先給韓青鬆敬禮,然後握手。
韓青鬆點點頭,拍拍兩人的肩膀,“不錯。”
林嵐:“……”三哥,這是你兒子和女婿,不是在部隊裡檢閱士兵,說兩句親熱的嘛。在家裡她就囑咐,這一路上還訓練他呢,讓他見了孩子們說兩句親熱的話。
結果訓練得好好的,跟她說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到了這裡,一個字也沒的。
哎……真是年紀大了,在年輕人麵前越來越嚴肅。
季廷深要給林嵐鞠躬,剛要道歉林嵐就張開懷抱把他抱住。
她笑道:“多大點事兒啊,電話裡不是都說過了嘛。”
因為徐女士的事兒,季廷深特意給林嵐打電話道歉,林嵐讓他不要多想,她根本就沒生氣,可季廷深還是心裡過意不去,總想當麵給林嵐道個歉才行。
季廷深笑了笑,就不再說什麼,因為她的這種個性,才有麥穗的那種個性。
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鑽研學問上,空閒的時間談談戀愛、會會朋友,根本沒有功夫計較小事兒生氣什麼的。
“謝謝娘。”
林嵐揶揄他:“你這娘叫得那麼順溜,我都不好意思生氣不是?行啦,我真沒生氣,你做不成我女婿,不還是半個兒子嘛。”
“娘,我要做女婿。”季廷深強調。
林嵐笑起來,拍拍他,“行啦,爹娘知道你的心意。”
她又抱了抱大旺,“大兒子是不是又長個子了?看出來你們夥食好,吃得飽。”
大旺已經習慣他娘見了麵就打趣他,他點點頭,“好得很。”
韓青鬆報上地址,讓他們送去招待所,結果季廷深直接把車開去四合院。
韓青鬆:“不合規矩。”
季廷深笑道:“韓局,這是麥穗爺爺給麥穗留著結婚的院子,哪裡不合規矩?”
林嵐趕緊勸韓青鬆:“小年輕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解決,安排咱們住哪裡咱們就住。我瞅著挺好,比招待所舒服。小三哥還說讓我住外國飯店呢,我可不想去,還是住院子得勁。”
聽林嵐這樣說,韓青鬆便沒有堅持。他雖然在年輕人麵前看似越來越嚴肅,在林嵐麵前卻越來越柔順,幾乎從來不拗著她。她說想孩子了要去首都看看,他就張羅車票,她說年紀大了不能喝冷水不能洗冷水澡,讓他注意他就注意。
所以,她說住女婿家的院子,那就住。
他們把林嵐和韓青鬆接下,讓大旺陪著在附近逛逛去買菜。
季廷深則開車去接麥穗二旺和沈遇,另外給周曙光打個電話,讓他弄輛車,把三旺小旺、高淩、欒耀輝一起接過來和林嵐夫妻見麵敘舊。
他在校園裡遇到沈遇,他和幾個男女同學在討論什麼,聲音不疾不徐。
季廷深朝他招了一下手,“沈遇。”
沈遇和同學們說一聲,跑過來,“季連長。”
季廷深和大旺、周曙光歸來以後,三個人都升職,季廷深和大旺一樣,現在都是連長。
季廷深笑道:“咱們也是朋友了,不要拘束,你還是叫我名字。”
沈遇也笑了笑,“我比你大一歲,我就叫你廷深。”
季廷深和他握手,“以後都是兄弟。”
他告訴沈遇林嵐和韓青鬆到了,問他有沒有時間過去聚。
沈遇:“隻要沒發生不可抗力的事件,任何事都要為此讓路,當然有時間。”
季廷深看了看表,“五點半在校門口會合,我去找麥穗和二旺。”
沈遇示意他去,自己也回宿舍交代一聲。
等季廷深找了麥穗和二旺,告訴他們爹娘到了,兩人高興得一秒鐘也不多呆催著他趕緊走。
季廷深:“等等沈遇。”
麥穗哎呀一聲,湊到他跟前左右看了看,“季連長,挺大方嘛。”
季廷深垂下眼睫,“你這樣我要親你啦。”
說到做到。
麥穗看到他眼裡的認真,趕緊站好,拍拍他的腰,“季廷深,你這樣讓我更喜歡你了。”
這時候沈遇出了校門,季廷深發動車子,等他上來便出發。
他為什麼放下一切芥蒂和沈遇做朋友?
因為他成熟了啊,比以前更自信。
說實話,一開始他挺擔心麥穗知道自己家的事兒會瞧不上。好在林嵐和麥穗都不是那樣以家世看人的,他才鬆了口氣。
沈遇和高淩跟林嵐家的關係很好,如果不是他有幸得麥穗喜歡,他和他們的關係怕是還要靠後呢。他也很欣賞沈遇,現在是不錯的朋友,會一起打球、學習、聚餐。雖然一開始他出於戀人的敏感,會有小心思戒備沈遇。接觸多了也知道,沈遇和麥穗之間互相欣賞互相欽佩,沈遇對麥穗和對二旺並無二致。
他和麥穗在一起,自然不會讓她疏遠其他的朋友,而是他主動融入,這樣即便戀愛,也不需要為了表示清白而縮小各自的圈子,反而可以朋友更多。
他心態的轉變自然逃不過麥穗的眼睛。
之前她就知道他會偷偷吃醋,她並不解釋什麼,畢竟兩個人相處需要磨合,有些事需要說出來,有些事就自己消化。
季廷深對她身邊的男同學敏感,卻並不亂吃醋,也從不乾涉她的交際。她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有了男朋友就再不接觸其他優秀的男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一樣,優秀者皆可為友,這樣的朋友多了,自己也會越來越優秀。
對於季廷深的理解和體貼,麥穗很歡喜。
同樣,她也會更愛他,自信而從容地愛,不怕失去不去攀比。她做好自己,是他自始至終都喜歡的那個樣子,又何懼歲月流逝,彆的年輕女孩子前赴後繼?
相愛的時候,就儘情地去愛,哪怕真的愛情不在,也沒有什麼好遺憾和留戀的。
他愛她,那就是她愛的他。
他不愛她,那就不是她愛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