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紅燒肉的製作進入尾聲,香濃馥鬱的味道越來越濃鬱,小小的食堂已經承載不下濃鬱的味道,香味從大開的窗戶、敞開的大門飄散了出去,隨著風,仿佛能夠飄出二裡地那麼遠。
有一群七八個人在來食堂的路上碰上了,於是湊在一塊走。
大家抱怨著自己走這一趟的無奈。
“要不是要和於敏繡完成買賣,我才懶得走這一趟呢。”
“不過是一個腦子有毛病的藝術家……”
“你有藝術家的拳頭大嗎,還說他有病?”
“大家少說兩句,於敏繡厲害起來咱又不是不知道,他要織毛線,我們求著他買,彼此互利嘛。”
貝蘭德的勞動改造任務特麼有病,一群大老爺們誰願意織毛線啊,每一期任務拿到手就把毛線給扔了,要麼就是求著於敏繡買下換幾個錢好在線上買買買。
“不就是去一趟新食堂捧捧場嘛,好久沒有吃簡餐了,怪想念的。”
“嘔,那玩意兒吃了一輩子有啥想的,我能吃飯的時候吃了一盒拌香菇,等我三十了再吃還是那個味。我爸媽說了,和他們小時候吃過的味道一模一樣。”
“我對食堂沒啥期待,之前吃膩了,我寧願天天吃水果。”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好香。”
“什麼?”其他人疑惑。
穿著紅棕色夾克的男人眯著眼睛用力地聞,“味道越來越重了,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味,像、像……”這人搜腸刮肚,終於憋出了一個形容,“就像是從貧困星球走出來的我第一次在超市買了一盒肉罐頭,打開它那瞬間聞到的滋味。 ”
第一次總是美好的,哪怕後來他對肉罐頭看都不看一眼,但第一次打開時那味道始終記憶猶新。
再一次體會到這種美好,眼角眉梢已經爬上細紋的男人流露出了少年時的衝動,恨不得甩開手腳朝著味道源頭跑過去。
已經有人這麼做了,動作飛快地衝了出去。
王恩生下意識跟著擺動起了手腳,來到貝蘭德後懶惰下來養出來的一肚子肥肉隨著跑動波浪一樣在身前滾,“呼呼呼……”
稍微一跑還喘得不行。
但王恩生不敢停,怕停了就錯過了美味。
彆人都衝到了前麵了,他去晚了不就連個蓋子都沒得舔。食堂的新承包人肯定不是前麵那個黑心肝、以次充好的,不知道這是什麼肉罐頭,為什麼這麼香~
終於跑到了食堂,拖著沉重手腳的王恩生扶著門框往裡麵走,“呼呼,老板,呼呼,我要水,還有肉,好吃的肉。”
王恩生一屁股坐了下來,勉強說完幾句話後就開始呼哧呼哧地大喘氣,抬手抹額頭,一腦門的汗。就算是如此,置身於香味最濃鬱的地方,他積攢著力氣,儘可能地閉上嘴巴用鼻孔呼吸,鼻翼張開,胸腹用力,吸——
“真香啊~”
半眯著眼睛的王恩生腦海中浮現出了與妻子在車站第一次見麵的怦然心動、想起了結婚時的相濡以沫、兒子出生時的緊張激動……他的眼角不知不覺濕潤了。
王恩生低頭擦拭著眼,這麼大把年紀了,臉皮糙得就和老樹樁子一樣,竟然還哭。
“你要的水和肉,搭配一碗米飯,一共十九。”
王恩生聽到清冷的聲音從身邊傳來,聽著怪瘮人的,有心想抬起眼睛看看是誰,但他的視線被跟前的肉和米飯給黏住了,怎麼也舍不得挪開。
“這是什麼肉?”王恩生吞咽著口水問。
尤利西斯說,“紅燒肉,豬肉。”
王恩生不斷點頭,今兒個不算是什麼種類的肉,他都吃定了。
尤利西斯垂眸說:“吧台那邊有免費湯,蘑菇蛋花湯,需要自取。”
“好好好,謝謝。”
不遠處好像有幾聲抽氣聲,但王恩生耳朵裡哪裡容得下其它,他拿起筷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伸向哪一個,是四四方方裹著醬汁看起來油亮似琥珀的紅燒肉,還是粒粒飽滿、清白油潤的米飯?不餓的肚子變得饑腸轆轆,口腔裡瘋狂分泌著唾液,王恩生不做任何遲疑,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瞬間周圍的世界消失了,唇齒間的感受被無限放大……
原來咀嚼食物是這麼開心的事情。
原來肥瘦相間、連皮帶肉,吃起來這麼的爽。
王恩生大口地吃著,一口肉,一口飯,誰來都沒法打擾他吃飯。
吃著吃著,他發現把紅燒肉放在米飯上再吃飯滋味會更加好,肉汁兒泡飯就這麼無師自通地學會了。
肚子填飽的同時,感受到滿足的大腦漸漸思緒回籠,王恩生終於抬起頭去看彆人,發現同行的人僵硬地坐在旁邊那桌,他還看到端著盤子的尤利西斯從眼前走過。
王恩生,“……”
同行的人中有人朝著王恩生悄悄地豎了個大拇指,敬他是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