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似乎是夫妻之間才能交握,就像之前傘下的百隨男子和大霽女子。
這一念頭瞬間生起,二十變得忐忑,臉上的水珠,不知是霧水還是汗滴。
羊脊架的鋪子在兩條街外。
二十以為,有名的小吃鋪子,顧客一定絡繹不絕。然而,隻有他倆一桌客人。
鋪子老板是一個半頭白發的老人,他正在熬汁,握著巨大鋼勺的手指崩起年月的皺紋。他離得遠,喊道“二位客官,想吃什麼”
“兩份羊脊架。”慕錦落座。
鋪子普通,更是簡陋。
羊脊架是西埠關的小吃。以往,過年前,徐家會省吃儉用十幾天,然後攢錢在除夕吃一頓。
爹爹說“一年到頭,該吃頓好的了。”
二十連骨頭都能啃一晚上。因為,吃了這一頓,要再等一年。
留在二十記憶裡的羊脊架,就是過年的味道。52格格黨最新
鋪子湯汁的香氣,也是她家鄉的熬製方法。
店老板撈起兩根羊脊,端了上來。“客官,你的。”
二十低聞。醬料裡的原味,是西埠關的。和徐家除夕吃的或有不同,也仍有家鄉的味道。
才泛起思鄉情,她忽然憶起曾經夢見二公子的那場夢。如若噩夢成真,她或許再也回不去家了。
可是
她偷瞄慕錦。
被他逮了個正著。
“在想什麼”他問。
二十連忙搖頭。也是想歪了,貴如二公子,多的是如花美眷,哪會將路邊野草放在心上。現在無非貪圖新鮮。
連十一也說,二公子沒有心。
慕錦又問“這和你家鄉的,有無不同”
二十比劃“蔥蒜醬茶,是一樣的。放多放少的差彆。”
一日一夜的船行。二十學會的是手語。慕錦閒了,教她幾句。他太閒,便教了她許多句。
他要的就是和她說話,哪怕她無聲。
“我娘親也是西埠關人,喜歡做菜。”這是第一回,二公子沒有醉酒,講起了娘親。
店老板又在熬汁了。
鋪子像是浸在湯汁裡,醬香濃鬱。
慕錦說“我娘親嫁的那個男的,家財萬貫,良田千頃,家中每一個角落都有奴仆。輪不到我娘親做菜。不過,她就是喜歡。比喜歡那男的還喜歡。”慕錦頓了頓,”男的可不是好東西,假意虛情,修建了一座小廚房。將我娘親騙了去。”
二十輕輕咬一口羊脊架。沒想到,不是過年的日子,也能品嘗這般味道。
慕錦用筷子挑起她碗裡的骨頭,說“我吃過我娘親做的羊脊架。不過,不多。”
筷子橫在二十的碗裡,二十吃不了,抬頭看他。
見她認真聽了,慕錦才繼續說“男的妻妾眾多,男兒本色風流,多也就罷了,討厭的是愛爭好鬥。小廚房終究不安全。稍有不慎,便被下毒下藥。”
慕錦記不清,自己小時候有多少回險些喪命。為他試毒的人,要麼太監,要麼宮女。小小年紀的他,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倒地不起。
後來,他的娘親不再喜歡做菜,隻有在他生辰日,才為他煮一碗長壽麵。
這一碗長壽麵也要試毒。先是銀針試,再由太監試,反複確認是否有毒。
試完了,麵也涼了。
二十煮的長壽麵,和他娘親煮的一模一樣。他從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長壽麵。無人試毒,聞著更香。
說到這裡,慕錦才吃起羊脊架,“這裡的羊脊架,有些像我娘親做的。也不一樣,差了點吧。不過,京城裡的那些更加難吃。”
二十怔然。二公子最普通的姿態,或者說,比較不桀驁乖戾的樣子,就是他講起娘親時。
二公子明眸如秋波臨去,清雋勝仙。
“溫暖如春”四字放在二公子身上,頗為不妥。可對著這樣的一雙眼睛,二十第一想到的,便是如此。
她見過他的這一雙眼睛,就有膽子在他麵前半真半假,數次蒙混過關。
慕錦上一回過來這家鋪子,是獨自一人。
鼻間這個味兒,常讓他牽動思緒。
若是寸奔跟隨,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頗為駭怪。
於是今日,慕錦拉了二十過來。她口不能言,隻能豎起耳朵聽。不想聽也得聽。
慕錦把二十碗中的筷子收回來。52ggd
她終於可以回味過年的味道了。
他說“對了,沒聽過你講過你的爹娘。”
二十默然。她和二公子沒說幾句話就已經啞了,如何講她的爹娘。
慕錦沉吟,“西埠關的人,少見你這麼瘦的。”
十五當初說,二十懂得西埠關小調。慕錦未曾想,那是二十的家鄉。
邊疆多是高壯女子。她十分纖薄。
二十覺得,自己是家裡窮,餓成這樣的。鄰居家也是,飯也吃不飽,個個瘦骨嶙峋。52格格黨
“我娘親跟你一樣,小小的。”慕錦的眼睛溫柔似水,“不過,我娘親比你漂亮多了。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慕錦說完,靜了很久。直到吃完了羊脊架,才又說“又聰明,又漂亮。倒黴就倒黴在,被那男的看上了。吃飯睡覺都不踏實。”
慕錦兒時親眼目睹,第一個試毒的人,死在了跟前。他或許是震驚的,或許也流過眼淚。
後來第二個死了,第三個死了
被冊封為太子以後,更是危機重重。過一兩月就要在鬼門關走一遭。
年月漸長,心腸越冷。
現在的慕錦,彆說見彆人死,就是他自己死了,他也不會為自己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