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一晃而過,亮了她半邊的臉,又青又白。自掩日樓起火的消息傳來,血色就像從她的臉頰剝走了一樣。
他上前,從她的身後抱住了她。疾風和驟雨,吹在二人的跟前,又冷又刺。“寸奔說,她們多是輕傷。或許十五會難過些,火是從她的房裡燒起的。”
二十抓住了箍在自己腰上的大掌。
十五在青樓賣身多年,被一男子騙走真心和積蓄。年紀不大,卻是眾女人中過得最心碎的。本就尋思的人,得二公子救助,才過上好日子。遭此橫禍,她如何受得了。
“我師傅是神醫。”慕錦說:“兒時見他醫治過燒傷病人,很是玄奇。如果京城的大夫不行,我就將她送去我師傅那裡。”
二十聽出來了,二公子這是在安慰她。她後退半步,靠在了他的胸膛。
電閃雷鳴下,一對男女,迎著撲麵而來的海水雨水,眺望黑沉夜色。
過了一會兒,慕錦關上了窗,給二十拭去她發上的水霧。
“十五生來美貌,這次災禍必受打擊。”他拿出一包藥粉,到桌邊再製一杯解藥,“回去你多安慰安慰她。”
二十比劃問:“我喝了這杯解藥,開口說話了,二公子不怕我泄密嗎?”
慕錦坐下,左手支額,閉上了眼,說,“太子追我而來,應該是查到了線索。在我的思考裡,除了你,沒有人會是線索。”
二十連忙擺手,“二公子,我沒有泄密。”
“嗯。”慕錦睜開了眼睛,“有我意想不到的人,被太子留意到了。下棋就是這樣,隻要有一個棋子是不受控製,整一個棋盤就亂了。我沒想起,這個人是誰。”
二十再次比劃:“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慕錦說。
二十感動了。二公子這是第一次相信她。
其實,前太子和太子,關係如此難纏,難免爭鬥。她過慣了平靜日子,不想招惹官家之事,自然不希望二公子身份泄漏。
慕錦將那杯水推了過來,“我的那些女人,正等你回去安慰,你比手畫腳,她們又聽不懂。眼下這情況,怎麼當了我的女人,就沒一個好命似的?太壞我名聲了。所以,你得是健全的。否則,彆人又給我編排一個克妻克妾的野史出來。”
話才正說著,寸奔過來敲門,“二公子。”
“進來。”
寸奔推門,“船家說,風浪太大,將海水衝上甲板了。前方到了京郊,不如在客棧歇息片刻,換乘馬車。”
慕錦應了,“聽船家的。”
京郊碼頭的那間客棧,非常簡陋,以前住的,多是住不起城中的窮書生。
楊桃護著二十進去客棧,自己淋了一身濕。
慕錦不喜歡,寸奔緊貼。兩個男人雙雙濕了半身。
才剛進,撞上了人。
蕭展和李琢石、朱文棟等人也正是因為這風雨交加的天氣,在客棧暫作休息。
慕錦見到蕭展,臉上掛起一抹邪笑,“展公子,可真巧。”
“慕公子。”蕭展額前頭發被淋濕,他隨意地向後梳起,露出高闊飽滿的額頭。“沒想到,你們也是今日回京。”他說話溫和客氣。
“嗯,知音,真的是知音。”慕錦上前,張手想要拍拍蕭展的肩,動作過大,看起來像是要擁抱蕭展。
蕭展後退了一步,拱手抱拳,“確實是緣分。”
慕錦撲了個空,收回手,“我這人記性不好。可是,展公子這臉,我至今不忘。哪怕現在和落湯雞一樣,也是氣宇軒昂啊。”
蕭展笑了笑。昨日,慕錦眼睛是在猥褻李琢石。而今蕭展覺得,自己被調戲了,不禁心生厭惡。
寸奔和客棧掌櫃打聽了京城官道,回來說,“二公子,東城門地勢低窪,驟雨將城門淹浸。今夜馬車行進困難。”
“嗯,那邊先在這住下。”慕錦看一眼二十,“既是到了京郊,回去也就不到一個時辰。”
二十點點頭。
霽東回京城,陸路唯有經過東城門。蕭展和慕錦,都被困在了京郊客棧。
許是沾了風雨,二十有頭疼。她撫了撫。
二公子最喜歡這樣支額。想到這裡,二十收起了手,端正坐姿。她不讓自己跟二公子一樣,懶散成性。
越是頭痛,蕭展和慕錦之間的關係,越發在腦子裡膨脹開來。
蕭展是太子,權傾一時。二公子再強也隻是平民。
不是二十對二公子沒有信心,而是雙方實力懸殊,她身在二公子的陣營,不免擔心。
二十坐得直直的,揉著太陽穴。
慕錦冰涼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給她輕輕按著,“怎麼了?”
二十搖搖頭。本想說話,萬一說話形成了習慣,在該裝啞巴的人麵前,她怕自己裝不下去。所以這時仍是無聲地比劃:“二公子,如果太子知道了你的身份,會怎樣?”
“會殺了我。”慕錦說得輕描淡寫,“皇上不願退位。和太子的關係非常微妙。太子沒有對手,皇上退位與否,將來登基的都是太子。不過,倘若有我這樣英明神武的男人出現,蕭展的太子之位則受到了威脅。哪怕我不想登基帝位,蕭展要斬草除根,也不會放過我。”
“問這些做什麼?”慕錦瞥她一眼,“你以後逮住機會一定背叛我,你這一株貪生怕死的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