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公子。”蕭展輕輕喚聲。
慕錦回頭,一臉訝然:“展公子。”
蕭展說:“你我困在此地,也是緣分。那日在船艙得你邀約,品嘗美酒,今日由我回請如何?”
慕錦笑得輕佻:“酒逢知己,那我就不客氣了。”
蕭展做出手勢,“請。”
二人在後山的長凳坐下。
客棧掌櫃呈上了一壺清酒。
簡陋客棧的淡酒,聞不到酒香。蕭展嘗了一口,說:“這都是民間小酒。”
慕錦好奇問:“難不成展公子喝過非民間的小酒?”
“是。和官場打交道,去過宴席。”蕭展溫溫一問:“慕公子富甲一方,應該也結識了幾位官家?”
“我不愛區分民間或是官家。”慕錦端起酒杯,聞了聞,“我這人生活單純,就是富貴。酒嘛,也應該單純,好酒或者餿酒,無非兩種。”
“展某飲酒數年,聽慕公子一席話,才茅塞頓開。”蕭展笑,長眉舒展,“多年來,一直在搜尋刁鑽的酒名,濃鬱的酒香。歸根結底,也無非好喝或者難喝。慕公子果然是單純的性子,灑脫。”
“哪裡哪裡,謬讚謬讚。”慕錦放下了手中酒杯。
“說起來,我也有珍藏的好酒。”蕭展說:“這趟行程,適逢我的生辰,於是藏了一壇‘翌日方歇’。這酒是慶祝之用,也當是慶祝你我相識之緣。”說完,蕭展喊:“朱文棟。”
“在。”朱文棟出來了,悄無聲息,不知在旁站了多久。
“去我房中拿酒來,我要和慕公子共同享用。”蕭展看著慕錦。
“是。”朱文棟返身上樓。
慕錦俊臉掛一抹淺淺笑意。
皇上隻要喝了翌日方歇,便是酒醉一天一夜。皇上的兒子亦然。蕭展飲不了幾口,慕錦也是。
蕭展正是想用這酒來試探慕錦。
朱文棟來得極快。不一會,他端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為桌上二人倒酒。“公子請。”
慕錦看著朱文棟的手指,虎口繭子厚實,是執劍者。慕錦慢問:“展公子的生辰是何時?”
蕭展隨口答:“明日。”
“哦,展公子的年歲又大了。”
“慕公子呢?生辰幾時?”
“臘月二十。”慕錦微笑,“每年這日,我大哥就為我辦一場生辰宴。載歌載舞,美酒佳肴。我大哥是生意人,一年到頭見不著幾回,可就這一日,再大樁的生意,也不如我這弟弟的生辰宴。”慕錦話中有話。
蕭展冷然在心,笑在臉上。他清和地說,“我是獨子。多年來走南闖北,聽過許多兄弟義氣的故事,可手足相殘的也不少。豔羨慕公子有一好兄弟。”蕭展頓了一下,“但我慶幸自己是獨子。”
“展公子是獨子,那是不存在兄弟情誼。你我這叫什麼呢?知己、知音……”慕錦住了口,“哎呀,我已經醉了,醉倒在展公子的美色裡。話都扯遠了,遠了。展公子見多識廣,彆介意。”
蕭展執起酒杯,“無妨,我敬慕公子是隨性之人。”
慕錦看一眼酒杯。
他的生辰日,不是臘月二十。離宮的那一刻,他強迫自己忘記了四皇子的生辰,記住了慕二公子的。
記憶可以修正,宿醉的遺傳卻不得他法。大夫說,翌日方歇的宿醉,皆因皇上特殊體質。
慕錦繼承了這一體質,喝一兩杯或許無妨。若是這半壺下去,恐怕就得說胡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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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前。
得知東城門不可通行,二十有一上午的空閒。她在向陽城買了幾捆多彩的繡線,這時無事,便想繡一條絹帕打發時間。
才剛在繡帕勾勒圖案,門外響起敲門聲。
“二十姑娘。”寸奔聲音很低。
二十放下針線和繡帕,前去開門。
門前站著的是寸奔。他身後有一個略微駝背的男子。
男子腳穿一雙油靴,披一件沾雨的蓑衣,戴的雨笠上有幾滴水珠。雨笠壓得低,看不清他的臉,隻見搭在笠邊的手指瘦骨嶙峋。
她疑惑地看向寸奔。
“進去說。”寸奔將門推開了一些,低不可聞的聲音在她耳旁穿過。
二十機敏,退了兩步。
男子閃進了屋裡。
寸奔左右回望,四處無人。他進房,迅速地反身關上門。
男子咳了一聲。
這聲咳嗽在哪裡聽過。二十緊張起來。
男子摘下了雨笠,一手握拳抵在嘴角,再咳了兩下。
二十驚訝,瞪大眼睛看著男子。
男子氣喘過來,笑了笑,輕聲說:“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這是慕老爺的親生兒子,真正的慕二公子——林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