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 屬下先行告退。”寸奔離開, 給慕錦一個獨處的時間。
慕錦慢慢地吃飯。
遠山徹底吞噬了落日。山峰的餘暉,是夕陽掙紮時濺飛的鮮血。
看, 天上殘陽,地上高山, 也離不開自相殘殺。凡人的生死更加微不足道了。
慕錦坐了許久, 又招來寸奔問:“今夜能否啟程去百隨?”
寸奔說:“百隨夜晚風沙大,不方便趕路。”
“嗯,休息去吧。”
“是。”寸奔沒有多說什麼。二公子是聰明人, 自會衡量利弊得失。
半夜,慕錦整裝待發,敲開了寸奔的門, “回府。”
寸奔沒有意外。二公子做事果決斷然, 當他猶豫的那一刻, 寸奔就隱約猜到了二公子真正的選擇。
臨上馬,慕錦回頭看了一眼百隨的方向。
和五皇子的談判不一定順利。明天過境百隨, 到京城還需一日, 若是談判來回切磋三五次,那又要耽擱幾天。
晚幾天回去, 還是早幾天回去,區彆可能就是那個女人的屍首冰冷或者溫熱。
若是皇上口中的皇家男兒,慕錦應該義無反顧地向百隨出發。
可惜, 走不動。
大局是重。然而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 那個女人成了重中之重, 他竟一無所知。
起初就是覺得她好玩、有趣。乍看聰明,卻傻氣到舍己為人。他好奇,是否真的如他的娘親所言,宮外真有聰明卻不害人的女人。
之後,那個女人越來越漂亮。五官沒有改變,不知怎麼回事,反正變漂亮了,一下子成了小美人。
假如當初,他知道她會成為他的牽掛,他一定會在最開始的那天,不對她好奇,不與她鬥氣,甚至,殺了這個女人。
一切太晚了。他現在舍不得殺,更加不願讓彆人動手。
他舍棄的,是他原定的計劃。
慕錦和寸奔從慕府出發,走到這裡花了七天的時間。如今趕回去又是幾天的行程。
二人深知,二十凶多吉少。
慕錦怎麼也不願將那一個“死”字說出口,覺得他不說,她就還活著。
背叛他也好,隻要她活著。
每隔兩座城,慕錦和寸奔就換一匹千裡馬,向京城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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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隻有井水可以喝。她在廚房找了一個燒黑了的鍋,用鑽木的方式生了火。
燒開水,餓了就喝。滿肚子水,鼓鼓的,卻還是餓。
二公子府上吃得飽。到了太子的彆院,菜色也好,二十很久沒有餓過肚子。
她躺在床上。拉了櫃子裡的破床單,再摘了院子裡的樹葉,勉強當被子保暖。
這裡離慕府有一段距離。二十擔心自己一出去就被黑衣人逮到。
太子可不比二公子好忽悠,還是等李姑娘過來通風報信再走比較安全。
二十迷糊地睡了過去。
夢中有一大隻雞腿,她張嘴咬了上去,聽得二公子“啊”了一聲,抬眼一看,這雞腿原來是二公子的小臂。
二十先是沮喪,接著磨蹭到了二公子的身邊,比劃說:“二公子,我想吃雞腿。”
二公子瞥她一眼,懶洋洋說,“伺候我舒服了,再給你雞腿。”
於是,二十變身狗腿子,給他左捏捏,右揉揉。
二公子摟住了她,稱讚說:“真乖。”
正盼著他能賞一隻雞腿,嘴饞的二十醒了過來。
這裡什麼也沒有,沒有雞腿,更沒有二公子溫暖的懷抱。
二十鼻子一酸,縮起身子,把枯草拍了拍,裹得更緊了。
已是夏末,秋日越來越近,晚上涼意爽爽,她凍得睡不著,格外想念好吃好住的慕府。
二公子知道她被抓了嗎?
二公子肯定心急如焚,因為他怕她泄露他的秘密。他可能巴不得她被太子殺了,這樣他就沒有後顧之憂。
這麼一想,二十也生氣。她落到如此境地,一切都是因為二公子。她當丫鬟再累,也不至於總在鬼門關徘徊。
她的肚子“咕嚕嚕”地響。
再這樣喝水下去,二十就要成為肚子脹死卻又餓死的人了。
第二天早上,二十在院子,四處觀察。沒有大魚大肉。這裡見到的不是草,就是樹。
二十走上前,發現其中一棵是榆樹。
榆錢兒,餘錢兒。
二十趕緊回廚房拿了一把鍋鏟,蹲在樹下刨樹根。
記得爹爹說過,以前家裡窮的時候,他上山刨過榆樹根。樹根密密麻麻,吃了一根還有一根。爹爹還說,將樹根吹乾,再搗碎碾軋,可以碾出榆樹皮裡的麵粉。徐家窮苦的時候,就將榆樹麵粉做成麵條。
二十咽咽口水,越刨越起勁。小鏟子刨了大半天,挖出一截半尺寬的樹根。她摘了榆葉,和著麵粉一起蒸熟了。不管美味不美味,先填肚子再說。
過了兩天,二十偶然聽見了鳥叫的聲音。
有肉!
她快步走出房間,見到一隻小鳥停在交錯的樹丫上。一會兒蹦左邊,一會兒跳右邊。青綠交接,斑斕的羽毛,在二十眼裡燒成了澄亮的烤鳥色澤。
她抬起長長的晾衣杆,試圖將小鳥打下來。
小鳥抬抬腳,輕蔑地看她一眼,展翅飛走了。
二十氣餒,又吃了一天樹葉和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