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軒帶著安笙走到定好的房間門口,打開門把安笙先推了進去,剛才的一臉嬌羞,轉頭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微微仰起頭,幾乎是用鼻孔對著桐四,施舍一樣的語氣說,“你的批文很快就會下來。”
說完之後將頭轉向費藍藍,抿了抿嘴唇,卻並沒說話,而是又轉頭對桐四說,“你還在這站著乾什麼?”
桐四一曬,繼續朝前走,打開他訂好的房間門進去,就在費軒的隔壁,已經找人動了手腳,能夠聽到隔壁說話的聲音。
他今晚就沒打算回去,雖然對於費軒妥協,不想跟他這個瘋子一般見識,但是答應了安笙,絕對會安安全全的把她送回家。
費軒那些糾纏的小動作桐四不管,但是等會求婚之後安笙還是不同意,兩人吵起來,或者是費軒想要用強,桐四是肯定會插手的。
桐四進屋之後,費軒走到費藍藍的麵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說,“叔叔又為難你了吧?”
費藍藍一直平靜的臉上有了一點波動,費軒歎口氣,手從她的頭上落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藍藍,哥知道你苦,哥一直都說給你撐腰,這句話是算數的,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這輩子永遠是你哥。”
費軒說,“你要是不想忤逆叔叔,我在對麵給你開了房間,住一晚上,剩下的事情我會跟叔叔交代。”
費藍藍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自己的事情,也沒說自己的爸爸,今天讓她來,又交代了多麼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
而是極輕的說了聲,“你彆欺負笙笙,她多好啊…”
費軒笑了,他也就在費藍藍和安笙的麵前,才會笑成這樣,“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她,我哪敢欺負她呀……”
費軒歎息一聲,從兜裡麵摸出一張房卡遞給費藍藍,“回房間休息去吧。”
費藍藍點了點頭,接過房卡,又看了費軒一眼,轉身朝她的房門口走,在開門之前,兩個人都沒有進屋之前,費藍藍終於說道,“哥,你知道我爸爸今天要我來乾什麼嗎?”
費軒動作一頓,也沒有回頭,“知道的。”
費軒說,“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會跟叔叔說。”
費藍藍頓了一下,又說道,“哥,我好累呀,”不想再聽話了。
費軒轉過頭,幾步走到費藍藍的身後,伸手又拍了拍她的頭,“累了就趕快休息。”
費藍藍藍點頭,卻一直沒有回頭,開門進屋之後,靠在門上,眼淚才滑下來。
費軒在費藍藍的門口站了片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是真的把費藍藍當成妹妹,也很清楚的知道費藍藍對他毫無男女之情,隻是礙於她的那個媽媽……
費軒能夠理解費藍藍,兩個人出生的家庭都是如此的扭曲,在這種家庭中,能養出費藍藍蘭這樣的女孩子,連費軒都覺得神奇。
本來費軒還沒有在意,費軒以為,他和安笙要有了一個結果,叔叔就能夠死心。
但是沒想到……叔叔竟然逼她來勾引自己。
費軒的人跟他說完,他聽了之後都氣笑了,且不說費藍藍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乾出那種事,他跟費藍藍的明明就是哥哥和妹妹的感情,乾什麼要任人擺布?
費軒準備今天和安笙好好的說完,就開始著手處理這件事。
費軒又歎了一口氣,這才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看到在落地窗前傻站著的安笙。
安笙被費軒推進屋之後就傻掉了。
整個屋子裡麵,到處都是玫瑰花瓣,鋪天蓋地,根本沒處下腳。
燈光昏黃,還放著很輕的音樂,餐車上麵放著幾層大蛋糕,蛋糕的最頂上,一朵用奶油做的盛放玫瑰上麵,三個小架子支著一個紅色絲絨的盒子。
這場麵連猜都不用猜,她一打眼就知道費軒想乾什麼,安笙慢慢的踩著玫瑰花朝裡走,感覺自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走在一個不真實的地方。
安笙也曾經是一個懷春少女,想象過各種求婚的場景,想象著一個什麼樣的人,能用一枚簡單的戒指,許諾她一生簡簡單單的安逸生活。
但是上一世這一切都因為失敗的婚姻成了泡影,好容易重活一生,又和費軒糾纏在一塊,安笙已經許久都不再想這些事兒了。
她隻希望費軒能夠早點放棄,因為他們之間真的不是一路上的人,勉強走下去,也是滿地荊棘,安笙不想每一步都痛徹心扉,更不可能像費軒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依附於他的菟絲花。
安笙所求的,費軒給不了,兩人因為費軒的真麵目揭露,分手後的這麼長時間的拉鋸。
每一次安笙見到費軒,都希望看到他的改變,希望他能夠突然間就變得正常,那樣安笙或許會咬著牙回頭,不去想被軒軒曾經差點害她做提線木偶的事情。
因為愛上一個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愛上一個同樣愛你的人,安笙兩輩子才遇見一個,多麼艱難。
她那麼珍惜費軒,也那麼愛他,愛到即便知道自己差點被坑,到現在還是珍而重之的把這份愛,還有這點記憶都存在心裡,午夜夢回的時候慢慢咀嚼,回味。
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不能妥協,一旦妥協,做了費軒的依附,那她重活的這一生又是為了什麼?
而安笙並不像費軒那樣,她在沉迷的時候也是有理智的。
費軒說不出愛她的具體原因,但是安笙卻看得清清楚楚。
費軒從一開始糾纏她的時候,就是因為她有自我。
費軒的經曆,安笙曾經細細品讀,他的家庭他成長的因素,導致他現在的人格,這一切一切都不再是書麵的幾段文字,而是活生生的呈現在她麵前的人。
她感受費軒的偏執,親眼看著費軒的極端,費軒看似擁有一切,但其實最渴望的,也不過和安笙渴望的一樣,平凡的家庭,觸手可及的溫暖而已。
安笙一度以為兩人的要求是一樣的,兩人的夢想相同為什麼不能相愛呢?
但是她忽略了,兩人追求夢想的方式背道而馳,安笙知道得到的東西用手捧著才會長久,費軒卻信奉把東西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才會長久。
這造成兩個人之間越來越激烈的矛盾,安笙想要教他,想要看到他的改變,但是費軒屢次三番的騙她,安笙已經不再抱著那種奢望了。
他們最好的結果,就是像兩條平行線一樣,交叉過後各自向著自己的方向不再回頭,那樣在交叉的那段時光裡頭,至少是幸福的。
但是費軒偏偏要回頭,兩條線纏在一起,又不能夠並肩平行,最後得到的結果隻能越來越亂,纏得一團亂。
安笙走過滿地的玫瑰花瓣,感受了一下她曾經夢寐以求的一切,短暫的打開記憶的盒子,把這些都珍而重之的放進去,然後關起內心,轉頭看向開門進來的費軒,臉上的動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費軒看向安笙,眼睛都亮起來,笑眯眯的朝著她走近。
“笙笙……”費軒整個人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帶著繾綣,走到安笙的身邊,帶著溫柔笑意,看著她。
這模樣看著實在是太動人了,安笙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曾經在哪裡見過的話,越是有毒的東西,生長的越是鮮豔。
她被引誘,以至於費軒扳著她的肩膀,從身後擁住了她,才會回過神。
費軒帶著安笙走到落地窗前麵,整個城市霓虹閃爍,美的晃人眼,和著鋪滿玫瑰的屋子遙相呼應,編織成一個引人沉溺的美夢。
兩個人都控製不住的沉溺在這夢裡,一直維持著這種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安笙腿都有些酸了,才咬著牙,強迫自己抽離出這種沉迷的狀態。
“笙笙,”費軒說,“我想一輩子,都這樣和你在一起……”
安笙沒有接話,默默的咬住自己的腮肉。
費軒在她的側頸用鼻尖拱了下,歎息道,“你今晚……好迷人……”
安笙後頸的汗毛豎起來,艱難的推開費軒。
費軒的眼神有點迷離,渾身的血液像是開了閘似的,奔流的太快,以至於他僅僅隻是看著安笙,都心猿意馬,閉眼甩了甩頭,才勉強穩住搖曳的心笙。
他拉著她的手站到餐桌的麵前,直接拿過絲絨的盒子,接著半跪在安笙的麵前。
“笙笙,”費軒先打開盒子,裡麵沒什麼意外的,是一隻戒指。
這戒指並不像鴿子蛋那麼大,看上去甚至並不太貴重,很秀氣,安笙卻猛的一震。
曾經……已經挺久遠的事兒了,至少安笙覺得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沒想到費軒還記得。
還是在水產市場的時候,費軒拿著小廣告給安笙看,安笙多看了幾眼,正好看到海報上麵的戒指,關於這種東西廣告詞都非常的浪漫,安笙那個時候還沒有答應費軒,但是其實已經非常心動了,對於這種難免憧憬,費軒問她喜歡哪一個,她就狀似隨便點了一個。
但其實那個就是她喜歡的,看了好半天的,又秀氣又精致,就是此刻費軒拿在手上,遞到她麵前的這一個。
安笙不想再在費軒的麵前表現出任何情緒,她希望費軒能夠好好的,自己也能好好的,可是費軒他不肯改,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兩人在一起的結局,就必定是兩敗俱傷。
所以安笙強忍著眼淚,伸手把盒子扣上,對費軒搖頭,“我不接受。”
安笙說,“費軒,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彼此放過,我會一直都記著你,好嘛?”
費軒感覺自己奔流的血瞬間都停了,他猛的站起來,感覺燥熱,伸手把領帶扯開,把戒指的盒子扔在床上,他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
但是他並不甘心,而是抓住安笙的肩膀,近距離的問她,“為什麼?”
費軒說,“我不要你一直記著我,我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愛我,看著我!”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給你,”費軒抱住安笙,低聲呢喃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嗎?不是說了想生兩個嗎?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漂亮,很可愛,比那個秦……”
“所以你還是想把我囚禁在你的身邊,”安笙退開費軒,“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叫囚禁?在我身邊為什麼是囚禁?”費軒說,“我愛你啊,我想讓你待在我的身邊,我想用所有空閒的時間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你出去看彆人,我不希望彆人覬覦你,你知道你開個蛋糕店,你有多少人惦記你嗎?!”
費軒額角的青筋鼓起,眼前發暈,他鬆開安笙,困獸一樣圍著安笙轉了一圈,“你知道我偷偷幫你處理了多少爛桃花?”
“我……”費軒張了張嘴,好半晌才顫著聲音說,“我很害怕……”
“安笙,我很害怕。”
費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出了這句話之後,他像是終於親手把胸膛撕開,把整個胸腔全都展示給安笙看。
“我怕你會跑,我怕你會喜歡彆人,我怕你會覺得我無趣了,我怕你會……”費軒慢慢的蹲在安笙的麵前,伸手抱住她的腰,“怕你會不要我……”
“安笙,你不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這一輩子,除了你再也不會愛上彆人,”費軒說,“可是我怕啊……”
他的聲音帶顫,“你整天在外麵,你見那麼多的人,你如果跟……”
“你對我就從來沒有過信任嗎?”安笙打斷費軒的話,眼眶有一點濕,“你能夠保證你一輩子不再愛上任何一個人,就不能相信我嗎?”
費軒搖了搖頭,“我不能冒那種險,我真的……我不能冒那種險。”
“外麵的人那麼多,各種各樣的,”費軒說,“就待在我身邊不行嗎?就隻看著我一個人不行嗎?”
他說著激動起來,“跟我結婚,我可以把整個費氏都給你,我可以……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待在我的身邊。”
“笙笙,”費軒眼眶通紅,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爬滿了血絲,看上去又偏執又可怕,他站起來抓著安笙的肩膀低吼,“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待在我的身邊,為什麼就是不行?!”
“因為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安笙眼眶也有點紅,她又憤怒,又有點心疼,費軒根本沒有意識到錯誤,他根本就不會改,安笙不想一輩子活在扭曲的愛裡麵,那樣實在太對不起重新活的這一生,也對不起重新得到的一切。
“為什麼不行?”費軒晃著安笙的肩膀,“為什麼不行呢?你為什麼老是逼我?”
費軒的聲音突然又低下去,透著濃濃的威脅,“你信不信我讓你以後再也看不見彆人,再也不能從我身邊邁出去一步……”
安笙愣愣的看著費軒,半晌慘笑了一聲,問他,“你想怎麼樣?弄瞎我的眼睛?挑斷我的手腳筋嗎?”
費軒整個人一震,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安笙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淚也決堤一樣落下來,“沒用的,”安笙咬牙說,“那樣,我寧願選擇死。”
說完之後,她猛的推開費軒,徑直朝著門口走,才邁出兩步又被費軒拉回來,抱進懷裡,“你彆逼我,”
費軒渾身顫抖,聲音變得又撕又啞,反反複複的說,“……你彆逼我……”
安笙手肘抵了一下費軒的肋下,是真的不想再跟他糾纏,費軒現在整個人都不太正常……
或許是他一直就沒有正常過,是她自己心聾目盲。
費軒被她抵的鬆開,安笙快步跑到門邊,一把拉開了門。
門開了,安笙快步奪門而出,但費軒卻沒和預料中的一樣追過來,而是啞著嗓子輕輕的叫了安笙一聲,接著是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安笙跨出門口,下意識回頭看——接著猛的瞪大了眼睛,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滿地玫瑰花瓣中,餐車倒了,蛋糕砸了一地。
費軒手裡抓著刀,衣服狼狽不堪,神情卻沒了剛才的瘋狂和猙獰,而是一種讓人看了心臟絞痛的哀傷。
他像是被拋棄在了一個破碎的世界裡,那裡有鮮花有蛋糕,有精心布置的一切,和他偏執至死的真心,但現在一切都毀了,都亂了,他愛的人不要他了。
他站在地中間,對著安笙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無聲的用刀劃開了手腕,血很快染紅了他的雪白的襯衣,滴落在滿地玫瑰上。
沾染了血的花瓣,折射著讓人心悸的色彩,好似被精心布置的鮮紅玫瑰,也因為他沒能為麵前這個人留住愛人,而流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