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沈嘉裕送顧煙回到了宿舍。
軍訓的最後一天顧煙強撐著,參加了最後謝幕的正步和軍體拳。
回去之後,顧煙直接在家裡睡了一天,整個人都十分疲憊。
這個周末過得很快,因為軍訓的原因,也沒有作業。
顧煙周六的時候在休息,周天的時候便開始刷卷子。
因為軍訓過後, 整個學期便進入到了末尾,再過一個月便要開始期末考試。
這次期末考試和期中考試的總成績將會影響高二下冊的分班,所以顧煙並不敢怠慢。
周一回到學校,大部分的同學都是肉眼可見的黑了一圈。
顧煙在下課去找薛明橋問題的時候,薛明橋一直欲言又止的。
顧煙知道薛明橋有話說, 在問完題的時候,她便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的話呀?”
薛明橋猶豫了一下, 然後說,“軍訓表演那天……那個一中的小姐姐不是邀請沈嘉裕麼?”
顧煙一聽是這件事情,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筆, 抬眼去看她。
薛明橋繼續說,“當時沈大佬沒有接受。”
“他找到了我……問我,你怎麼了。”
顧煙一頓。
他……難道看見自己離開了?
薛明橋繼續說,“我就和他實話實說了, 他後邊……是不是去找你了呀。”
顧煙點了點頭。
薛明橋聽了, 勾唇笑了一下。
她托著腮感慨道, “你們關係好好呀。”
顧煙盯著作業本上邊的筆,良久,她才垂頭說,“可是我現在,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
她抬眼,猶豫半晌,還是和薛明橋說,“其實之前,我做過一件十分對不起他的事情,我不確定他還記不記得,但是這件事情卻令我一直都很愧疚,並且麵對他的時候十分心虛。”
薛明橋一愣,然後她用筆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顧煙的頭,“你傻呀,越是這樣,你越不能退縮,越是要對他好,去彌補他呀!”
顧煙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索這件事,低下頭不說話。
薛明橋見顧煙這反應,她猶豫了兩下,還是開了口。
“其實我想和你說的不是這件事情,是另外一件事情。”
顧煙抬眼,有些好奇地問,“什麼事?”
薛明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顧小煙,你知不知道有些有錢人喜歡玩那種黑賽?”
“就是賽車。”
顧煙對於這個知道一些,她說,“我聽說這種黑賽都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
薛明橋點點頭,繼續說,“我哥有個很有錢的朋友,我上個星期和他們出去了,剛好碰到他們那個圈子的人正在山道公路那邊開黑賽。”
薛明橋猶豫了一下,回想起了當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崎嶇的山路跑道上邊,刺耳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
終點的禮儀小姐舉著旗子,微笑著歡迎第一個到來的賽車。
那輛黑色的車子如同鬼魅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劃破夜色,行車軌跡極其誇張危險,好幾次都差點撞到護欄,而護欄下邊是幽深的懸崖,隻要一個不甚,就會連人帶車滾下懸崖。
正是因為這樣,讓那些富二代們興奮地叫喊了起來,不停地加高第一名的價碼。
跑車後擺擺了一圈,才緩緩停了下來。
薛明橋是第一次看黑賽,還沒從那種震驚的感覺中走出來。
她就看見,那個從黑色車子裡走下來的人。
那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額前黑色的碎發遮掩著一雙狹長的眼,麵色十分平靜,和他的駕車風格大相庭徑。
然而薛明橋卻驚訝地捂住了嘴。
因為那個人,是沈嘉裕。
薛明橋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猶豫了好久,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告訴顧煙。
直到這次軍訓,她目睹了顧煙和沈嘉裕之間的事情。
她總覺得,顧煙和沈嘉裕之間隔了一層透明的屏障,他們就算挨得再近,但是隻要這層屏障沒有破,那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她不是不知道沈嘉裕的那些傳聞,他在很多人眼中都不算什麼好人。
但是薛明橋總覺得,如果是顧煙的話,一定會不一樣。
她想要幫幫他們。
哪怕隻是做一些很小的事情。
顧煙聽了,她握著筆的手不由得攥緊了,皺起眉頭問,“你是說,他去參加這種黑賽了?”
薛明橋點點頭,“我一開始也以為我看錯了,畢竟我聽說過沈大佬家裡是很有背景的,一般這種黑賽和那種地下拳擊場一樣,都是一些為了娛樂富人的存在,參與其中的人都是冒著生命危險來賺這個錢,不是亡命之徒就是極其缺錢的……”
薛明橋繼續說,“但是,那個人真的,太像了。”
沈嘉裕的長相本就很有辨識度,再加上那副不苟言笑十分冷淡的態度,薛明橋覺得,真的很有可能是他。
顧煙聽了之後,微微沉默了一下。
不知為何,她腦海裡忽的浮現出那句話。
——“這樣的人,我會恨她。”
她微微握緊了拳頭。
越是這樣,就越要去彌補他麼?
顧煙這一天都在思索這件事情,連著上課都有些走神。
她在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去找到了一個人。
陳鶴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都盼著小學妹來找自己,這次確實是來了一個小學妹。
隻是……
陳鶴看著自己麵前的顧煙,麵色有些複雜,隻是這個小學妹,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有什麼想法啊……
為了以防造成什麼誤會,陳鶴把江渙書也一起叫了出來。
因為放學之後還得去寫作業的原因,顧煙也沒有耽誤時間,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這次找你,是想問問你關於沈嘉裕的事情。”
陳鶴聽了,心裡慶幸地想著,這是好事啊。
於是他眼睛微微一亮,“你要問什麼方麵的?”
顧煙頓了一下,才說,“沈嘉裕他……是不是經常參加黑賽?”
幾乎是在顧煙話音剛落的時候,陳鶴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就連江渙書也抬眼,看著顧煙皺起眉頭。
陳鶴沉默下來,沒有說話,像是在思索著要如何回答。
相反的,一直皺眉的江渙書忽的說,“是的。”
陳鶴聽見江渙書承認了,連忙一驚,他轉過頭,去看顧煙臉上的神情。
後者明顯有些愣神。
而江渙書則是繼續說,“不止如此,他還去過地下拳擊場,射擊場,深海潛水和沒有安全措施的蹦極……”
江渙書十分平靜地說,“不是作為高高在上的消費者,而是負責取悅消費者,冒著風險賺著這些錢的表演者。”
顧煙越聽越心驚,她自然知道這些東西有多危險,她說,“可是賺錢用其他方法不好麼?為什麼非得要這樣呢?”
江渙書聽了,抬眼看了顧煙一眼,然後笑了一下。
江渙書十分直白地說,“這與你有關麼?你是他的誰?”
陳鶴扯了扯江渙書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說話說得太過了。
但是江渙書卻麵色不改。
正是因為知道顧煙對於沈嘉裕來說是與眾不同的,他才要說。
不僅要說,而且還要讓她清清楚楚地明白。
顧煙被他這麼一嗆,沒再說話,她垂下眼,“我隻是……隻是想要多了解一下他。”
江渙書笑了,“所以呢?你了解了之後,能夠做些什麼麼?”
顧煙不說話了。
她垂下眼。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陳鶴見此,猶豫一番,他才說,“之前沈梨不是和你說過,她給嘉哥找過心理醫生麼?”
陳鶴繼續說,“心理醫生說,患者可能是用這些刺激的極限項目來企圖掩蓋心底的一些情緒,就是,有可能……他其實很痛苦,又或者是極其麻木。他需要通過其他更加極端的情緒去刺激他的神經,來麻痹那份痛苦,來證明自己還是活著的,所以無論是高危運動還是自殘,都是有用的。”
陳鶴說,“起初我們都有阻止他,但是後邊發現,這樣隻會適得其反。他甚至連我們開始不搭理,一個人去了外邊飆車,然後撞壞了一輛車子,連帶著頭部也受了傷,那個時候,他還在沈家……”
陳鶴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最嚴重的時候,他的整條手臂上都被刀刺的是血痕。”
陳鶴歎了一口氣,“其實現在他從沈家出來之後,可能稍微好了一些,情緒也沒有那麼極端了。醫生說過,這種情況可能和他兒時的經曆有關,也有可能和他親生母親的死有關。”
顧煙微微睜大了眼,聽到這些話,心裡萬般情緒湧了上來。
他其實……
其實很痛苦麼?
陳鶴看著顧煙,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心裡想著的很多不能說出去的事情,都想在此刻說出來給她聽。
他對這樣的現狀沒有什麼辦法,但是說不定,麵前的這個人……
陳鶴揉了揉了額角,繼續開了口,“醫生說他之所以會這樣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他所寄托感情的事物,他可能認為自己的生命也沒有任何意義,對自己的未來也不抱任何希望……”
陳鶴說到這裡,目光變了一下,他緩聲開口了,“但是我總覺得,是有的。”
他抬頭,麵色十分嚴肅,“他的心裡,其實一直有個他十分珍視的東西。但是他隱藏的深,對任何人都不說,這可能是一種保護機製。”
江渙書聽見陳鶴這麼說,他微微點了一下頭。